齐友年坦然答道:“回六爷,这里面加了盐。”
瑾融没有露出不解的神色,甚至齐友年一说出加盐的瞬间,瑾融就想到了关键所在。
早几年的一个隆冬时节,他曾跟着使团出使北夷,在北夷腹地见过一个湖泊。那时的北夷满目冰雪,寒风凛冽,可那个湖泊却不结冰。
瑾融当时也有疑问,北夷的官员解释说,那是个盐湖,即使气温极低的隆冬,也仅仅会有些冰花,却冻不结实。
瑾融再瞟一眼江一凡,问齐友年道:“听老丈的意思,这也是老丈孙女想到的法子?不知她是怎么想起这样做能让食物冻结呢?”
不是他硬要追根问底的难为齐家老丈和叶欣颜,而是这样的意外太多,那就不是碰巧、巧合了。
齐友年看着瑾融眼睛里浓浓的质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小心的答道:“我们乡下人都知道腌咸菜的盐汤,无论多冷的天气,盐汤都是不结冰的。但是想到用这个道理做冰糕的,却只有我家孙女。也是小老儿有福气,能有个这样聪慧机敏的孙女。”
咸菜……?居然这么简单?瑾融难以置信的瞪了齐友年良久,把齐友年瞪得额头冒汗,才极不甘心的、悻悻然的收回目光。
就是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缘由,就能让叶家那个女子做出盛夏里的冰冻小点。而这个女子还是个京城闺秀中出了名的莽撞无脑,这样的结果,让京城那些聪慧才智的女子们情何以堪?
一旁的江一凡不知道其中的关节,尤其又被瑾融大有深意的瞟了一眼,更是不明白。他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这个冰糕还和咸菜有关系?”
瑾融满心的怀疑苗头刚刚起来,就被齐友年无情摧毁,正是满心郁闷的时候。
听闻江一凡问话,瑾融没好气的说道:“和咸菜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只不过我在隆冬时节见过北夷腹地的盐湖,那个含盐量很高的湖,即使在冰雪严冬的时节,也不会结冰。”
江一凡还是不太明白,他把目光转向齐友年。
齐友年解释:“寻常冰块放在两个桶的夹层里会融化,但那样的融化就是咱们常见的水,绝做不出冰糕。若是加了盐,冰块融化的速度加快,但是融化的盐水却比寻常的冰水温度低很多。若是不断把冰块和盐放进去,保温措施做得好的话,这个能流动的低温盐水,就能把冰糕糊冻结。”
这就是叶欣颜给齐友年的解释,虽然说的不够全面,却也只能这样解释。叶欣颜自己不具备这方面的权威理论知识,实在没能力给古代人深入浅出的解释这个物理过程。而且,就算她有很专业的理论知识,只怕齐友年等人也听不明白。
好在江一凡基本上明白了,即使有想不明白的细节,这个时候也不便多问。
瑾融乐于看江一凡出糗,嗤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没见过人家腌咸菜?”
江一凡给了瑾融个白眼:“谁家从小培养读书的子弟会学腌咸菜?难道六爷您腌过咸菜?”
“哼,至少六爷我见过盐湖,你见过吗?”瑾融嘚瑟的强辩一句,转头打量这个憋屈的地方,想到看店面的是曾经耀武扬威的安国公府大小姐,再联想到京城的叶家大小姐惨不忍睹的风评,心中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齐老爷子,在下觉着吧,你家的这个买卖,实在不易做成现在这个样子。本来都是上佳食物,你家这个小店外面的装潢别致,小店的名称也不错。可是你看看,你们却把它做成了这个样子。”
瑾融随手哗啦了一圈,“店面那么小,试问哪家的贵人愿意和人挤在一处用餐?还有你们店里的装饰,尤其是那几幅画作,那几幅东西……是画吧?我看也就是能入三岁小儿的眼,只有些许童趣,却无一点点的风雅内涵。”
齐友年忍不住的苦笑,这些事情,他家叶子已经深刻的自我检讨过了。她也是把一个自认为高端的店面,做成了招待半大小子和小儿的零食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低估了有钱人的消费档次和文化素养。
她的那些布贴画和干枝插瓶,其实并没有被清河县广大的富豪们认可。就像瑾融说的,这些东西只能显示出童趣,大概也就是小儿才会欣赏。
而古代家庭培养的成年人,一个是自身的素养使然,不会对这些没内涵的东西感兴趣。再一个,面对家族之间、兄弟之间的严酷竞争,这些人绝不会堂而皇之的怀念童年,表现出对幼稚童趣的东西有兴趣。
而这个店面也的确局促,难以容纳有身份的人。
“这个……,我们原本就是小本买卖,实在没能力做出您说的规模。现如今的状况已是很好,小店的生意还不错,进益颇多。光顾的食客虽然以小孩子居多,但也都是出身豪富人家的孩子,出手阔绰,小老儿一家对小店的收益还算满意。”
瑾融明白齐友年的意思,但却不认同齐友年的说法。
如果光是齐友年自己,他一生多有坎坷,也不曾享受过多少富贵,这么想没什么不对。可是对于从京城逃出来的、曾经享受过奢侈生活的安国公嫡孙女来说,甘于贫贱这个词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认知里。
瑾融把视线移向店面方向,从这个小店的装潢和食品的种类价格来看,叶欣颜初始时的打算,肯定是想做有钱人的生意,只是事情没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