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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第十一章

参军的青年走后的第三天,区上组织起一个中队的支前民工,参加全县的支前团,期限四个月,奔赴前线支援解放大军去了。山河村又走了六名青年棗有的已超过三十岁了,其中有冯寡妇的儿子。她开始闹死闹活的不让儿子走,最后政府批给她一百斤粮食,她才放了手。  劳动力的缺乏,严重地威胁着生产的进行。还有个更重大的困难,是粮食不够。由于去年春旱夏涝,加上劳动力又不足,庄稼大大的减产,军队的急剧扩大又增加了公粮的数目,实际上,如果不是去年事先有准备,储存了大批的干菜,早就要闹成灾荒了。清算出地主和一部分反动富农的粮食,虽然解决了一些暂时的困难,可是距离麦子成熟还有段时间,即使那种得不多的麦子下来,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上级多次号召生产自救,发动人们上山挖野菜,摘可吃的嫩树叶,度过春夏时期。  为解决劳动力的困难,山河村党支部决定小学校实行半日制,上午、晚上读书,下午在家帮助干活。这个决定传到教员孙若西的耳朵里,他一反常态,倒装起积极来了。自从为了参军的事和春玲发生冲突后,他第二天一早就请了&ldo;病假&rdo;,直到参军的人走后才回学校。他想,这是个机会,可显露一下自个的进步呀。于是,他急忙找到振德大喊大叫。&ldo;指导员!如今劳力这么紧张,还上课干么?干脆,把课停下来,不更彻底么?&rdo;孙老师理直气壮地喊道。&ldo;生产是重要,可学文化也是为工作。咱们这样做,能两不误,不更好吗?只不过,当老师的多操些心,熬点夜就是啦!&rdo;振德平心静气地解释道。他没有也不便为孙若西对他女儿的无礼而向他发作。  &ldo;我个人也无所谓!&rdo;孙若西慷慨激昂地说,&ldo;辛苦怕么!只是想事情有主次,不能饿着肚子搞文化,再说停课也是为了支前嘛!&rdo;  &ldo;支前?&rdo;振德想起他女儿动员这位孙老师参军的那桩事,不由心里冷笑了一下,却又不急不躁地说:&ldo;这事不仅村干部合计过了,还请示过上级,区上同意后,才决定的。&rdo;&ldo;哦,那… &rdo;孙若西没再坚持,忙改口说,&ldo;那以后,我们教员除了上课,就领着学生下地。&rdo;说着,他一点头,转身就走了。  山河村的学校根据区上传来的县政府的指示,实行生产和学习相结合的办法,没有完全停课。党支部还想尽办法不使孩子们放下书本,保证学生年终能升级,同时总算多少解决了一些缺劳力的问题。接着,党支部又挨家挨户发动妇女参加生产劳动。  妇女成了主要劳动力,尤其是青妇队,不多久一个个都改了样,脸上晒得发红,由红转黑,好穿点鲜颜色衣服的女子也穿不得了,整天满身满脸全是尘土仆仆的。  孙俊英自从丈夫走后,向党支部提出,支部委员她不当了,妇救会长也另选高明好了,因为她自己能力差,担当不起来。支部讨论后经请示区委,免去了她的宣传委员,由青救会长孙树经担任。党内对孙俊英进行了批评教育,但妇救会长还要她继续当。孙俊英勉强地检讨了一番,答应今后做好工作。但口是心非,她很少走出门,把工作全推到青妇队长身上,使春玲忙得走路都是一溜小跑,很少有时间料里家务了。这天接到通知,要妇救会长和青妇队长吃过午饭上区里开会。春玲去找孙俊英的时候,她躺在炕上,懒洋洋地欠起身,无精打采地说:&ldo;我不能去,春玲。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有病吗?你告诉你爹吧。&rdo;  春玲从孙俊英家里出来去找父亲。她在街上听说他上江任保家去了,她就到那里去找。春玲进门时,父亲正在屋里,手拿着一叠纸,向任保夫妻俩说:&ldo;地是过日子的本钱,卖了地你们吃什么?&rdo;  媳妇低头给孩子喂奶;任保做出副可怜相说:&ldo;可是眼前吃的要紧,不能等着饿死呀!&rdo;  &ldo;前些天分的粮食,你们这末快就吃完啦?&rdo;振德不满意地看着他。  &ldo;剩不多啦。&rdo;任保媳妇回答。  &ldo;大家都合着野菜、树叶吃,&rdo;春玲插嘴道,&ldo;你们光吃粮食还行吗!&rdo;  &ldo;指导员,地是分给我啦,我有我的自由,政府不强迫卖不卖吧?&rdo;任保对着振德,满有理地分辩道。  &ldo;买卖是有自由。&rdo;振德说着,伸展开手里的地照,送到任保面前,&ldo;你看看,任保!这上面盖的什么印?&rdo;  任保瞥一眼土地照上面那醒目的人民政府的大红印章,没有回答。  &ldo;任保!&rdo;振德痛心地教诲道,&ldo;在旧社会,你跟坏人学得浪荡败坏,把地卖光了,为财主添油加水,落得自个没吃没穿。现在共产党领导咱们把土地从地主手里夺过来给了你,你又要卖掉!这样下去,你还能过好日子吗?&rdo;  任保无动于衷,涎皮赖脸地说:&ldo;革命为穷人,我老当无产阶级分子不好吗?将来革命成功了,大家都共产,吃大锅… &rdo;  &ldo;你瞎说!&rdo;振德气愤地打断他的话,发红的眼睛射出锐利的光,&ldo;你再糟蹋无产阶级,小心撕你的嘴!无产阶级靠出汗吃饭,革命成功也是如此。你这二流子懒汉,也不好好想,政府给你多少好处!你可象填不满的老鼠窟窿… &rdo;他顿住口,忍住了火气,又苦口嘱咐道:&ldo;你们两口子再好好思量思量吧!地,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卖;不过实在不听,有你们的自由。&rdo;  &ldo;俺从头就不让他卖,&rdo;任保媳妇说,&ldo;可是他不听,大叔,粮食也实在没有几粒啦… &rdo;  &ldo;玲子,&rdo;振德吩咐道,&ldo;回家提些豆子和地瓜干给你嫂。&rdo;&ldo;好。&rdo;春玲应道。  任保有些感动地说:&ldo;那多谢指导员的救济啦!我和老婆加紧生产,地不卖啦!&rdo;  父女走出来后,春玲把孙俊英不去开会的事告诉了指导员。振德思忖一会说:&ldo;这个人垮下来了,这不光是因为她丈夫走,说明她根子上有毛病,没改造好,往后还要对她多帮助。玲子,妇女工作要全靠你担当啦!&rdo;  &ldo;我不行,没能耐。&rdo;春玲有些怯气地望着父亲。&ldo;光凭一个人的本领是难,依靠大家就有办法。好,你就一个人去开会吧。对啦,前几天我上区你姐还说她想你,想和你谈谈。&rdo;  春玲闪动着那墨黑的大眼睛笑了:&ldo;她想我?不骂我就好啦!&rdo;  振德望着跑去的女儿,又叮嘱道:&ldo;别忘了,送些东西给任保家。&rdo;  春玲快步跑到家,拿了些黄豆、地瓜干背着走出门口,遇见明轩领着十多个孩子正在排队。这些孩子都提篮背篓,还拿着书本、笔、纸、算盘、石板。他们这是上山边采野菜边上课的学生队伍。明轩和本村的几个高小生,上午去外村上学,下午担任义务小先生,给分组劳动的学生上课。&ldo;二姐,你背的什么?&rdo;明轩指着春玲背后的口袋&ldo;粮食,地瓜干。&rdo;春玲走着答道。  &ldo;拿哪去?&rdo;  &ldo;送给任保家。&rdo;  &ldo;给二流子?吃闲饭的,不给!&rdo;明轩不满地说。春玲站住脚,刚要回答,明生也接上来了:&ldo;姐呀!咱自己都不够吃,送人做什么哪?&rdo;  &ldo;谁说不够吃?&rdo;春玲笑着,&ldo;姐哪顿没叫你吃饱呀?&rdo;  &ldo;咱自己老吃野菜,任保家光吃粮食。&rdo;明轩嘟囔道。  &ldo;咱给他们做个榜样不好吗?&rdo;春玲紧看着弟弟。&ldo;我同意哥的意见!&rdo;明生大声说。  &ldo;明生,你不是对吃野菜没意见吗?&rdo;姐姐的声音温和极&ldo;那是说为打反动派,吃野菜我高兴!&rdo;明生瞪着眼睛握着小拳头,&ldo;省给懒汉吃,我不高兴。&rdo;  春玲带着微笑认真地说:&ldo;怎么是省给懒汉吃?帮助懒人变勤快,努力生产,支援前线,这也是打反动派呀!明轩,明生!还不乐意吗?&rdo;  &ldo;乐意啦!&rdo;明轩高声回答。  &ldo;你呢,明生?&rdo;  &ldo;我同意姐姐的意见!&rdo;明生的声音更响亮。  春玲赶到区上,各村来开会的干部还没来齐,她跑去找到区委书记,劈头就问:&ldo;姐!俺们那个事怎么样啦?&rdo;&ldo;嗬,你可来啦!妹,快坐下歇歇吧!&rdo;春梅放下手里的一叠文件,拉春玲坐到凳子上,拿毛巾递给她,亲切地笑着说,&ldo;看脸上的汗,把眉毛都湿啦!跑着来的?&rdo;&ldo;飞着来的!&rdo;春玲俏皮地笑着,顾不得擦汗,又催问,&ldo;说呀,俺们那个事呢?&rdo;  &ldo;怎么连个见面礼都没有,开口就质问。哪个事呀?&rdo;春梅假生气地收起笑容,给她倒了碗水。  &ldo;咦,你怎么给忘啦!我们的请愿书呢?&rdo;春玲着急地站起身,不满意地盯着姐姐,&ldo;上次你不是叫爹告诉我们,以后答复吗?&rdo;  &ldo;哦,你们要参军哪!&rdo;春梅笑起来,拉她重新坐好,&ldo;这就答复,今天会上就要谈到。&rdo;  &ldo;上级答应收女兵啦?&rdo;春玲惊喜异常。  春梅看着她喜出望外的神气,反问道:&ldo;上级什么时候有规定,不要妇女参军啦?&rdo;  &ldo;过去要得少,又不准打大枪!&rdo;春玲扯起嗓子叫道。&ldo;小声点,让不知道的人听见,还以为咱姐妹在吵架哪。&rdo;春梅含着笑瞥妹妹一眼,又问道:&ldo;你说说,你们青妇队参军的动机纯不纯?&rdo;  &ldo;有什么不纯的,都为打反动派呗!&rdo;春玲干脆地回答。&ldo;是不是有怕在家找不到女婿的?&rdo;  &ldo;瞎说,没有那样的人!&rdo;春玲断然否定。  &ldo;一个也没有吗?&rdo;春梅追问一句。  &ldo;这……我也说不上。&rdo;春玲含糊起来,接着生气地说,&ldo;好,等我回去查查,看谁存心不良,非开会斗争不可!&rdo;春梅拉住妹妹的手,打趣地说:&ldo;呀!这末厉害!是不是跟水山哥学的?&rdo;  春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傻笑笑。  &ldo;春玲!&rdo;姐浇教训道,&ldo;可不能动不动就斗争,斗争要看对象,要讲方式。这一条要记住!&rdo;  春玲静静地听着,大眼睛在姐浇脸上忽闪。春梅又带笑道:&ldo;谁大了不想想心事?你怎么还想呢?&rdo;  &ldo;姐,看你……&rdo;春玲害羞了,撒娇地拍着姐的肩膀。&ldo;哎哟,好痛!&rdo;春梅笑着,抓住妹妹的手,认起真来说,&ldo;春玲,这不是个小事。现在妇女是后方的主力军,生产、支前、度荒,哪样没有妇女也完不成。你看看这些棗&rdo;她把桌上的一厚叠纸送到春玲跟前。  春玲吃了一惊,都是各村妇女送来的请求上前线的联名信。她情不自禁地说:&ldo;都想走!&rdo;  &ldo;是啊,要不我就说这是个大事啦!&rdo;春梅把信放回去,站起来,理了把头发,&ldo;应当看到,这说明群众的积极性高,有觉悟,对反动派的仇恨心强。这是很好的,主要的。可是也会有一些人,心里想着另一码事,对个人的婚事有要求,怕在家找不着女婿,这是少数的,也是自然的,事情不大。现在是要大家安下心搞生产,想法子度过春复荒期,做好支前工作,这是头等要紧的!要不的话,春玲你说,能干活的妇女都走了,谁来支援前方呢?&rdo;  &ldo;这是理,该这末做。&rdo;春玲低声道。  &ldo;不但该这末做,还非这末做不可!&rdo;春梅强调说,&ldo;回村对妇女宣传,着重讲在后方生产支前的重大意义,把大家杀敌的劲头用到这方面来;少说些女人打仗不行啦,体格没男人棒啦,跑不快啦……这些说服不了人家。&rdo;  &ldo;我就不服!谁不信,找个男人来和我比比!&rdo;春玲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响亮地叫道,&ldo;姐!你说,你同意说妇女不能打仗吗?&rdo;  春梅喜爱地瞅着妹妹,心里想:&ldo;你姐就是软骨头吗?抗战头几年,我和男人一块同鬼子打过仗,拼过刺刀,还不能和国民党反动派打吗?&rdo;她嘴上却说:&ldo;女人身子麻烦多,这有些关系也不假……&rdo;  &ldo;那你怎么和鬼子打的呢?&rdo;妹妹将姐浇的军了。&ldo;厉害丫头,一步也不让。&rdo;春梅只得承认道,&ldo;好,我不和你争,算你有理。&rdo;  &ldo;这还差不多。&rdo;春玲得意地笑了,站起来:&ldo;姐,我向青妇队这样说,你看行不行?&rdo;  &ldo;怎么说?&rdo;  &ldo;队员们!&rdo;春玲挥着手,对着姐姐作报告,&ldo;上级说啦,现在后方很要紧,仗着咱们妇女来支前。咱们要走了,解放大军没人支援,也打不了胜仗啦!就为这个,才不批准咱们上前线,可不是嫌咱们比男人差,身子这个那个的……&rdo;春梅有趣地看着妹妹的天真烂漫的神气,心里赞道:&ldo;还是个孩子,可是有能耐把老东山治住,叫他放儿子参了军……哦,她是个女孩子,也是个满一岁的共产党员了……&rdo;想着听着,听到此处,她提示道:&ldo;后面这句不说也罢。&rdo;&ldo;别急,要紧的还在后面!&rdo;春玲神气活现地说,&ldo;青妇队员们!上级还说啦,等需要的时候,就发给我们每人一支枪。&rdo;&ldo;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上级可没许这个愿。&rdo;春梅提醒妹妹。  &ldo;姐,你说再说句什么好?&rdo;春玲孩子气地拉着姐姐的手,&ldo;要给大伙个盼头呀!&rdo;  &ldo;你可以告诉闺女们,安心后方工作,做好思想准备,根据战争的需要,随时响应上级的号召。&rdo;  &ldo;好,好!毕竟是区委书记!&rdo;春玲高兴地叫着,搂住姐浇的脖颈。  妹妹的这个举动,不由地使春梅心怀一热。她感情奔腾地想,春玲毕竟还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子,自己这末大时,好不好就在妈妈跟前闹个小脾气,任点性。可是春玲,早就担负起一个家庭的担子,象个小老太婆一样操劳家务,侍候父亲、弟弟……在一般家庭里失去母亲以后,如果没有哥娶嫂子,家务担子都落在当大浇的身上。但春梅自己不在家了,大弟明强更是远在前线……然而,生活的担子不论怎么重,也不能使她妹妹的性格有所改变。春玲还是这末爽朗奔放,快乐好动,象头小牛犊,又象只喜鹊。  春梅在几年的战斗生活里,把性格磨炼得很坚强,感情比一般女子要深沉。她和丈夫曲日东结婚快三年了,因为一个在区上,一个在县上,工作又忙,很少在一起待过,迄今也没有孩子。前几天,县委组织部长曲日东,领着支前团远征鲁南前线,由于工作紧张也没抽时间和妻子见一面。他走后的一天,春梅去县上开会,组织部把曲日东留下的一个便条递给了她。这在她们夫妻之间已是很平常的分别情形,春梅也没在意。  这时的春梅,可有些动感情了。她紧紧拉着坐在身边的妹妹,看着她那已晒成深红色的脸蛋,用手疼爱地在她脸颊上抚摸着。  春玲幸福地把头靠在姐姐的怀里。自母亲死后这还是姑娘第一次享有这种幸福。她娇气又调皮地说:&ldo;姐,我头上好痒,你看是不是有虱子啦?&rdo;  &ldo;净瞎说。你头上哪有虱子!从小就爱干净,不会有。&rdo;春梅嘴上这末说着,手却很快地在妹妹头发上扒弄起来。春玲的黑黄头发里有不少泥沙,&ldo;怎么撒些沙子在里面,哪会不痒痒?和人家打架啦?&rdo;  &ldo;你真会说,我还是&lso;鼻涕将军&rso;吗?&rdo;春玲朗声笑起来,&ldo;白天下地,晚上的事又多,好些天没洗头啦!&rdo;&ldo;来,开会还得一会,姐给你洗洗吧!&rdo;  春玲脖子上围着毛巾,坐在小凳上,脖颈弯着,头伸进脸盆里。春梅蹲在妹妹跟前,给她仔细地洗涤长发。&ldo;姐,爹说你想找我谈谈,谈什么呀?&rdo;春玲想起来问。  &ldo;哦,刚才谈一半啦。&rdo;春梅在妹妹头发上擦肥皂。&ldo;那一半呢?&rdo;  &ldo;这就谈。&rdo;春梅关心地说,&ldo;我想问问你和儒春的事。&rdo;  &ldo;快别说了,那有什么好谈的!&rdo;春玲要抬头。&ldo;老实点。&rdo;春梅轻捺了她一下,&ldo;我问你,儒春参军的思想真通了吗?&rdo;  &ldo;通啦。怎么不通?&rdo;春玲顺口道,又补充说:&ldo;不过他的情绪不大安,象有什么心事。刚离开家,这也难免。&rdo;春梅揉搓着妹妹的头发,说,&ldo;这末说,儒春还是有顾虑的,东山大爷脑筋还没开窍。&rdo;  &ldo;你等他脑筋开了窍,山上的石头也变成水啦!&rdo;春玲气愤地说,擦了把滚进眼角的水珠。  春梅边向她头发上洒水,边说:&ldo;你也不要拿死眼光看人,石头硬还有个碎的时候,不过时间长些罢了。春玲,你要多做些工作。他是劳动人,中农,自私是自私,可是革命对他有好处,他不会存心反对。我们多教育,他还能积极。再说,他是你公公,不进步你这当儿媳妇的也有份。&rdo;&ldo;这个我知道,爹也常指点我。儒春走后这些天,哪天我也抽空去看他们。那老大妈对我可亲啦,叫我说得对她儿子放下了心。就是老东山大爷象我欠他多少钱似的,板着脸不理我。好,我不和他一样态度,还要多去说服他。&rdo;洗好头,春玲对着镜子梳湿发。她那黑黄的柔发洗过后,向下披散着。脸蛋刚被热水的蒸气烘过,泛出红润的光彩。墨一样黑的大眼睛一忽一闪地发亮。  春梅站在妹妹身后,望着镜子里的春玲,似乎她今天才察觉妹妹已发育成一个成熟的姑娘,出息得这样美丽妩媚。她情不自禁地叹道:&ldo;说真的,春玲!你真俊,真美!谁有你这个媳妇,真不亏心。&rdo;  春玲的脸更红了,调皮地斜着眼睛瞅镜子里的姐姐,用手指划着脸腮羞她道:&ldo;真是&lso;老王卖瓜,自卖自夸&rso;棗当姐的夸起妹来啦!&rdo;  &ldo;谁好还不一样表扬!&rdo;春梅笑着,又问道,&ldo;说心里话,春玲,你从心里头爱儒春吗?&rdo;  春玲怔了一下,真情地说:&ldo;姐,前一个时候,我可心烦啦!真是又爱他,又恨他,又伤心。我爱他人品好,恨他进步慢,伤心不能和他好。有一段时间,我差点不等他了……姐,他这一进步,当上解放军,我恨化了,气消了,伤心也自然飞了,全剩下一个味道棗爱他啦!姐,你说怪不怪?&rdo;春梅含着笑说:&ldo;这有什么怪的?很自然么!你俩有感情,都进步,样样一个心,这就是爱情!&rdo;  &ldo;姐,你知道得真多!想必你和我日东哥,就是这样的吧?&rdo;春玲甜蜜又淘气地笑道。  &ldo;俺们俩怕比不上你俩有意思。&rdo;春梅爽朗地笑了几声,又问,&ldo;春玲,儒春走后你想不想?&rdo;  &ldo;日东哥走了你想不想?&rdo;妹妹以攻为守。  &ldo;傻丫头,我想他做么!&rdo;姐姐不好意思了。  &ldo;你不想我也不想。&rdo;  &ldo;嗬,这可是由不得你的。我们是老夫妻啦,无所谓。你这话可是假的,哄姐啦!&rdo;  春玲深切地喘了口气,望着窗外走来的人说:&ldo;我想他,姐!想得很真,梦见过几回啦……&rdo;  全区各村的妇救会长、青妇队长会议,一直开了一下午。会议听取了关于妇女工作的汇报,布置了发动妇女进一步参加生产、积极支前等工作。区委书记曹春梅在会议最后,谈到了村向青妇队员们说明……春玲离区往家走时,夕阳已经沉进了西山。  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晚霞炙烤着半个天空,红艳艳的象少女的脸色。在田里春种的人们,还在紧张地劳作。山上梯形的田里,一组组的人们,跟着一犋牲口,来来往往在播种。那驱赶牲畜快步前进的清脆的皮鞭声,女人们的爽朗的呼唤声和欢笑声,分布在各处撒欢的牛犊的叫妈声,把山野搞得热热闹闹,生气勃勃。  春玲登上山岗,拭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被前方远远的景色吸住了。她停了下来。  黄垒河的黄昏时刻,真是耐看。白色的细沙河床,从西面的丛山里冲出来,象条巨大的白布带,弯弯曲曲地向东方无边无际地伸展开去。河道中的水流,在霞光中闪烁着光彩。顺河两畔的山前,是一片平原。一簇簇乌黑的树林表示着村庄的所在。此时,女人们做晚饭的炊烟升起,在村庄上空轻柔地缠绕,飘荡。顺河极目东望,在天地连接处,闪着碧蓝的一片,好象镜面一样平静,平面上隐隐约约地浮动着一些黑点点棗船帆的影子,那就是黄海了。  春玲望着这瑰丽奇幻的景色,心旷神怡,真想放声高歌。这姑娘,从人称&ldo;小玲&rdo;时就爱唱歌,也天赋了一副动人的嗓子,加上这几年的业余剧团生活,不但有见景生情的灵感,还有触景作歌的才能。她见了什么使感情来潮的景物,兴趣顿生,一面想一面就能用熟悉的曲调配上新词顺口唱出来。有时为配合运动,戏排得很生,上台忘了词,她也能随着需要编上去,使观众一点觉察不出来。  这时春玲刚要唱,但一见天色不早,离家还有五六里路,要回去料理家务,晚上还要召开会议,布置工作,于是心里说:&ldo;留着兴致以后再唱吧!&rdo;就一溜碎步,轻盈得象只燕子一样下了山岗。  在大河水面上闪烁的霞光已被下弦月的光辉所代替。昊空缀满明朗的星斗。新月悬空,春夜宁静,宜人的南风中,飘散着嫩叶青草的新鲜气息、百花的浓郁馨香。  春玲来到河北岸,月光下见一个军人停在水边,样子象要过河,但刚下水又退回来,望着对岸发呆。春玲有些奇怪,赶上前问道:&ldo;同志呀,你要… &rdo;她突然住口,惊讶地叫起来:&ldo;儒春,是你!&rdo;  那儒春背着背包,手拿着鞋袜,愕然地看着春玲,好一会才结巴地说:&ldo;啊,是你!你上哪去啦?哦… 我,我回来… 嗯,军队从东往西开,路过咱北面,我… &rdo;&ldo;真巧啦!我上区开完会走到这… &rdo;春玲欢喜地说,急切地把他的背包接过来,&ldo;走呀,快回家歇歇吧!&rdo;说着脱掉鞋,下了水。  儒春在她背后想说什么,又忍回去,迟疑了一下,跟在她后面。  春玲划着没腿肚深的清凉的河水,边走边转头瞧未婚的丈夫。虽说是在月亮底下,似乎他两眉之间那颗小黑痣,她也看见了。姑娘心里象饮过比河水还要多的甘露,甜蜜,陶醉,脸上充满了幸福的春色。  &ldo;儒春哪!你可不知道,你走后,我多思念你呀!&rdo;春玲柔情地说,&ldo;你呢,不想我?&rdo;  &ldo;想。&rdo;他闷声地吐出一个字。  &ldo;是吗?&rdo;春玲羞答答地笑笑,&ldo;俗话说,欢乐嫌夜短,愁苦恨更长。你走后我倒不愁苦,可是老觉得有很长时间棗有一年啦!你走多少天啦?对,我记得,到明天一个月啦,对吧?&rdo;  &ldo;对。&rdo;儒春悄声答道。  &ldo;哎,军队的生活挺好吧!吃什么饭?&rdo;春玲兴致勃勃地问。  &ldo;好。吃大粑粑1… &rdo;他仍是闷声地回答。  &ldo;哦,比俺们吃的强。俺老百性宁愿不吃饭,也巴不得叫你们解放军顿顿吃大米白面,这应该!&rdo;春玲欣喜地说,又关怀地问,&ldo;睡得好不?不睡炕睡铺草,你过得惯吗?&rdo;&ldo;人家能睡,咱也不是面捏的。&rdo;儒春的声音提高了一点。&ldo;我知道你能过得来,劳动人出身,受得了苦!&rdo;春玲兴奋地夸奖道,心想:&ldo;到底不错,他真是个好青年,思想开花啦!真有意思,才几天他还在那顽固家里,现在已大变样啦!回村叫大伙看看,儒春不是从前的儒春啦,是解放军,江儒春同志啦!哈,我可真成了革命战士的媳妇… 咦,不害羞,又瞎想到哪去啦?&rdo;春玲又问道:&ldo;你们军队今夜在哪驻防呀?&rdo;儒春发愣,神情有些紧张,欲言又止。  春玲见情急忙笑着说:&ldo;呀,保密吧?好,俺不问啦。你可真不简单,参军几天就学会保密啦!对,应该!&rdo;儒春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问:&ldo;家里好吗?&rdo;  &ldo;挺好!妈棗&rdo;春玲近一年没叫妈了,这个&ldo;妈&rdo;的意味又不同,故此每逢叫&ldo;妈&rdo;不免要梗一下。&ldo;妈刚开始想你,这些天被我劝导着,已放下心啦!就是爹还没转过弯来。不要紧,他会变过来。这次你回家,咱俩分下工,你站他左面,我站他右面,你一言,我一语,左右开弓,保险能叫他脑袋改改样。儒春,信吧?&rdo;  儒春长长地叹一口行。春玲安慰他道:&ldo;你不用犯愁,有信心,别悲观,准能把爹改造好。&rdo;  &ldo;春、春玲,我… &rdo;他声音颤抖着说。  &ldo;怎么啦?有话说呀!&rdo;春玲见他垂下头,有些迷惘。  儒春忽然抬起头,嘴张了两张,又摇摇头,神情恍惚地分辩道:&ldo;没事,没事,我很快就回部队去… &rdo;他又住口不说了。  春玲的心一沉:&ldo;他怎么啦?心里象有事,象为着什么不高兴… &rdo;想着想着,她疑惑起来。当他们刚跨上南岸,春玲就急切地问:&ldo;儒春,战争这末紧,你刚出去这几天,怎么请假回来的?&rdo;  &ldo;我… &rdo;儒春慌乱又痛苦地说,&ldo;我不对!我… &rdo;&ldo;什么?你不对什么?说呀!&rdo;  &ldo;… &rdo;儒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春玲感到一阵寒气袭身,墨黑的大眼睛瞪圆了,骇然地问道:&ldo;你!你是开小差?逃跑的?&rdo;  &ldo;逃跑?开小差?&rdo;儒春使劲地叫起来,头摇得象货郎鼓一般,&ldo;不,我还回军队,很快就回去!&rdo;  春玲紧问一声:&ldo;你不是开小差,请假了没有?啊!&rdo;  &ldo;这… &rdo;儒春又怔住了,瞅她一眼,耷拉下脑瓜子。春玲&ldo;啊&rdo;了一声,木呆呆地停了一会,接着浑身哆嗦,头脑发昏,向后退了半步,背包脱手落到沙滩上。她瘫软地坐到背包上,双手捂脸,呜呜地哭了!  儒春见她这般情景,惊吓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急上前争辩道:&ldo;这怨不得我,是我爹逼得我没法子,才这末做的!&rdo;春玲哭着抢白道:&ldo;你别强调客观!你爹没用绳子拴你回来!&rdo;  &ldo;春玲,这比拴我还难对付!&rdo;儒春着急得快哭了,&ldo;你听我说… &rdo;  &ldo;好,你就说吧!&rdo;春玲拭把泪,平静了些,&ldo;他怎么逼你的?&rdo;  儒春直着肠子背诵父旨:&ldo;俺爹叫我等队伍开走时溜下来,藏到家里不出门;半路要碰着熟人,就哄人家是请假回来的。等队伍走远了,他们知道也晚啦… &rdo;  &ldo;好哇!你们父子俩商量好,这样来对付革命,对付我呀!&rdo;春玲激怒地说,将身子扭向一边。  &ldo;好春玲呀,听我说啊!&rdo;儒春赶到她的对面,难过地流下泪来,&ldo;原先,俺爹对我的参军一直没说反悔话。要我开小差,是临上区那天早晨对我说的。我自然不干,他发了大火。末了他说,我一月之内不回家,就和我在&lso;地府&rso;里见棗他要上吊,死!我吓得要命,又没法子,想和你商量,可是俺爹一步不离开我的身… &rdo;  &ldo;嗯!&rdo;春玲恍然道,&ldo;原来他一直送你上区,就是为的分开你和我呀!&rdo;  &ldo;是啊,就为这!&rdo;  &ldo;那你棗&rdo;姑娘陡然站起身,气恨地盯着未婚夫,&ldo;你就这样没出息!你就听那顽固爹的话,啊?&rdo;  &ldo;你不要火,听我说… &rdo;  &ldo;事到如今,你还不让我火?你还有脸说什么!&rdo;春玲怒不可遏,拔脚就走。  &ldo;春玲!&rdo;儒春叫着跑到她身前,用胳膊拦挡她,&ldo;你要怎么的?&rdo;  &ldo;咱俩一刀两断!&rdo;姑娘断然地回答。  儒春在她面前退着,阻挡,央求:&ldo;这怎么好啊!我求你,听完我的话,你再走也不迟!春玲啊!我求你… &rdo;  春玲站住了。她望着儒春那焦灼万分的动作,听着他那发自肺腑的言语,她的心怀禁不住热潮翻腾,声音也软下来了:&ldo;好,我听着,你说吧。&rdo;  &ldo;唉!&rdo;儒春深叹一口气,埋下头,说:&ldo;我知道开小差不对,丢人!坚决不能干,应当听你的话,去打反动派,革命。可谁叫我摊上那样一个爹呢?他真要寻短见了,我们一家人就完啦!我心里想着,不忍。这些天,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左想不行,右想不好,就怕我爹真会寻死… 到明天,就是我参军一个月啦!部队往西开,去打仗,不能请假。我越想越怕,就咬咬牙,瞅空跑回来,先稳住爹不要寻死,再和你想想办法,打通我爹的思想,我就很快去赶上队伍,算不得开小差… 刚才我在河北岸,望着村子,想着你,心里象打鼓一样,不知回去还是不回去… 一碰上你,我就慌了神,只怕你会上火… 我说完啦!春玲,我错了,不该私自跑回来。&rdo;儒春蹲下身,孩子似的啜泣开了。  春玲的心全软了。她单腿跪在沙滩上,手扳着他的肩膀,温和地说:&ldo;儒春哪,别难受,是我性子急。唉,刚才我可也真生你的气。你不要怨我,说我狠心,不顾你父子情份,一心要你走。儒春,你该明白,你爹那些话,教你走的路,不是疼你,倒是害你,不让你向前进。你想想,人人都象你爹那样做法,守在家里,只顾过自己的日子,全中国怎能解放?穷人怎能翻身?那些被反动派欺压得喘不上气来的人民,不都要苦死吗?儒春哪,我是真心疼你,爱你!你去打反动派,为了全中国,也是为咱俩。你要是真心爱我,疼我,就听我的话,永远跟着共产党,当个好战士,坚决革命到底!&rdo;儒春揩干眼泪,扶着春玲两人一齐站起来,他说:&ldo;这些话,我明白,我愿上前线,打光反动派那些吃人鬼!我是担心我爹落后,想不开,寻短见。&rdo;  &ldo;这个你放心,&rdo;春玲十分肯定地说,&ldo;他无非是借此吓唬你,等你跑回来罢了。&rdo;  &ldo;我也这末想过,&rdo;儒春舒了一口气,&ldo;只是我爹做事认真,万一想不开… &rdo;  &ldo;他想得开。过日子发家致富的事儿,他比谁都精明,比谁都打算得周到。别人逼他死,他也不愿去死。信吧,儒春?&rdo;&ldo;你说得在理。还有个事,我没敢告诉你,现在我说给你,你别生气。临走,我爹给了我一个纸包,说是包的&lso;护身符&rso;,是向冯寡妇嫂子请来的。我爹说,带着它刀枪不着身。在区上他还嘱咐我,万一跑不回来,千万不使符离身。&rdo;儒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递给了春玲,并补充声明:&ldo;我本想撕掉这张迷信东西,又怕回来爹问起来不好交代。这是他花了一丈布的礼品换来的。&rdo;  春玲打开纸包一看,里面是一张有巴掌大的牛皮纸。明亮的月光下,春玲看得清楚,那牛皮纸上是个大&ldo;符&rdo;字,周围写满&ldo;命&rdo;、&ldo;神&rdo;、&ldo;灵&rdo;等小字。春玲顿时火从心起,气恨地说:&ldo;这个老头子,净走歪道儿,听混帐巫婆的瞎话!为革命,流血牺牲理所当然,怕死就别去,省得丢人民军队的人!好人也叫他教坏啦!&rdo;她转对儒春道:&ldo;你看看,这不一清二白啦!他对你说,一个月你不回家他上吊;可是,又吩咐你,万一跑不了带好符。瞧,他这是真想下&lso;阴曹地府&rso;的做法么?&rdo;  &ldo;哎,对呀!我真笨,怎么就没想到这层上面。&rdo;儒春拍着头叫起来。他马上提起背包,说:&ldo;我全明白了,春玲,我走啦!&rdo;  春玲抢上前扶住他的背包,欣喜地问:&ldo;这就走?&rdo;&ldo;就走。我们的部队走出还不远,我急走,用不多久就赶上了!&rdo;  &ldo;也好,回家一见你爹又是难缠。你就走吧!你尽管放心去战斗,家里有我。我爹说的,革命在发展,你爹的脑筋也会开化的,他顽固不多久了。&rdo;春玲说着接过他的背包,边走边嘱咐他:&ldo;归队后把自己的错处向上级坦白,接受批评。&rdo;&ldo;我知道,首长和父母一样亲。&rdo;儒春应着,大步来到水边,&ldo;背包给我,你回去吧!&rdo;  春玲想起她手里还拿着老东山向冯寡妇请来的护身符,于是就把它塞给儒春,假装生气地说:&ldo;还你。别辜负你爹一片疼儿的心,宝贝似的藏着吧,靠它,能保住命。&rdo;儒春接过符,憨憨地笑着道:&ldo;你别生气了,我还要它做什么!&rdo;一面说,一面三下两下将符撕碎,抛进了水流中。  春玲满意地看着儒春的举动,高兴地说:&ldo;我送你过河去!&rdo;  &ldo;不用啦。&rdo;儒春拦住她。  春玲将背包给他放上脊梁,打掉背包上的细沙,理扯好他身上的军装。  &ldo;春玲!你对我还有什么话吩咐?&rdo;儒春激动地望着她说。  春玲那双细眉下的黑亮大眼睛,妩媚地脉脉含情地端量着未婚夫。她深情地说,&ldo;话说得不少了,可是还多得象大河的水似的,永远也说不尽。我只盼你记住我送给你的&lso;卫生袋&rso;上绣的那四个字棗&rdo;  &ldo;革命到底!&rdo;儒春马上背诵出来了。他使力握了一下未婚妻那烫热的手,毅然地转回身,大步向彼岸迈去。  春玲紧望着他那在闪光的水面上迅速前去的背影,胸腔里激情澎湃,使姑娘抑制不住,高声叫道:&ldo;儒春哪!你听着,我唱歌欢送你。&rdo;  明月当空照山川,我郎杀敌赴前线。  等你胜利归来那一天,媳妇拿花迎河边……春玲眼里,儒春的影子模糊了。渐渐地,他越去越远,隐没在苍茫的月色里。姑娘依然睁大眼睛伫立在河边。她希望他走得慢些,再慢些,不要在她的眼中消失;她又希望他走得快些,更快些,以便早点赶上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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