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封诏令随着夏风吹进了西北。
手握诏令的,是熙正帝派往玉林军的监军。
这股夏风吹得人始料不及。
而吴端,再次感受到了朝廷的威压,如此沉重又让人彷徨。
监军姓吴名和,曾在丞相府中当过主簿,官职微小。但要当监军的人绝不能是皇亲国戚与朝廷肱骨,毕竟吴端为熙正帝所恐已是朝内外人尽皆知。而派了吴和当监军,已是破格提拔。
吴和身高七尺,长相温和,留着一把山羊须,时而用手抚摸,手中拿着明黄色的诏令,走向前方路口等待的吴端。
吴端站立于路前,身后是他的儿子吴正。
吴和见此,快步走向前,向吴端行礼:“下官吴和,向将军行礼。”
“请起,您客气了。”吴端扶起吴和手臂,声音温和道:“前几日就知晓吴监军不远万里而来,早就在寒舍中布下薄酒,希望吴监军不嫌弃。”
“哪里的话,下官惶恐不已。”吴和又将手中诏令递与吴端,说道:“此乃陛下诏书,请将军过目一下吧。”
吴端接过诏书,稍稍看了两眼,便将诏书放回吴和手中:“诏令我已前几日就已知晓,不必多看。”
“吴监军初来西北,怕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我让人安排了宅子在寒舍对街,希望吴监军莫要嫌弃。”
“害,哪里的话,怎有嫌弃一说。”
言止于此,三人一同往吴端在西北的宅子前去。
夏日西北白天炎热,晚上微凉,又因冬日天气寒冷,是以许多人爱喝烈酒,什么烧刀子更是常备。
吴和此行共有十人,其余九人安排了其他将士作陪,而吴和则是吴端与与吴正作陪。屏退旁人,整个厅中只有三人。
若此时其余人探头眺望,则会看到令人惊叹的一幕。
吴和此时,正跪在吴端脚下,痛哭流涕,嘴边喃喃不断:
“若是两年前没有将军相救,下官一家早已死在匪贼刀下,本以为此生大恩不得报,没想到如今却能来到玉林军在将军手下当差“
他说话断断续续,但不妨碍吴端与吴正两人有些面面相觑,但跪在地上的吴和自然不会看到他们的表情。
吴端扶起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吴和,道:“吴大人不必言谢,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而吴和却道:“我知晓将军必定会因为我曾在王丞相手下当差心有疑虑,但今日下官正是要说此事。”这话说着,他从胸襟中拿出几张墨字满满当当的纸,将它递给吴端,解释:
“下官来到西北当监军想必将军也知晓是何原因,但却不知晓这是下官有心争取的。”
“下官一年前被调到丞相府当主簿,也早就听闻陛下或许要派监军来玉林军。但下了决议却是几日前的想法,那日正好陛下去了贵妃娘娘宫中。下官一想,便知晓了来龙去脉,便故意在王丞相眼下使了小计谋,让他派人查下官的身世,如此,才能得到丞相看重,被派来玉林军。”
吴端与儿子二人静静听着他说道,即便是声泪俱下,但心中仍是对他的言语抱有九分不信,吴端道:
“吴大人为我着想之心,鄙人感激不尽,但日后诋毁圣人之话,莫要再说了。”
吴和垂头,声音微小:“无论如何,下官为将军死而后已之心不变,日后将军便知晓了。”
这话说完,吴和重新坐回凳上:“面容污秽,叫将军看笑话了。”又道:
“将军等我走后再看手中书信,这是大事,请将军即便不信下官,也要留心两分。”说完,便行礼离去了,也不待吴端多说一言半语。
吴端将书信置于袖袋,让人撤了酒席,同儿子回书房细细看那吴和给的书信:
“孝武十一年,熙正帝为亲王时,曾下游江南,与一穷苦人家女子偶遇,两厢情愿,便将女子养在当下住宅。后因高宗急召,撇下女子回京。”
“孝武十二年,女子于宅中生下一男孩,眉目似似熙正帝。”
未待看到其余字,只这两行,便让吴端父子二人内心惊惧不已,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