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王夫人如此自信满满,实在是新君即位之后,来她这儿套交情的姻亲故旧多了去了,着实是车水马龙、鲜花着锦,让人想不飘飘然都不行。
之前因为荣国府里没个说话响亮的爷们,别说真正的龙子凤孙、皇室宗亲,连当年同气连枝的四家异姓王府并另外六家公府都有些不把贾家放在眼里了,各府宴请的时候对她多有怠慢。再后来贾政那芝麻大点儿的员外郎还被老圣人一道旨意贬了,王夫人的脸上只觉火辣辣的疼。
现在可是苦尽甘来了。
不说那些门第浅薄的小官宦,就是南安并西平王府,都巴巴儿的打发得用的管事媳妇来给她问好,请她去家里坐席。
王夫人领着心腹周瑞家的粗粗一算,今年老太太的寿宴能比往年多出近一倍的宾客,而且极有可能送的还都是重礼。
这都是她生的姑娘给府里带来的。王夫人真真是扬眉吐气,这些日子都有些懒怠料理一肚子黑心肠的赵姨娘,由着她躲起来松散,只当为娘娘积德。
不过该张罗的正事还是要张罗。
命人将一套南安王府世子夫人送来的玻璃器皿收好留给宝玉以后用,王夫人又自己收好库房的钥匙,才漫不经心的问起在一旁躬身伺候着的周瑞家的。
“方才我恍惚瞧见有个穿藕荷比甲的丫头在外头?是宝玉房里的袭人吧?她怎么亲自来寻你说话?难不成我的宝玉跟前儿都是那些妖精在挑三窝四?”
越说,王夫人就越是不快。这么多年了,就因为一个孝字,因为老爷不争气,她连孙子都抱上了却连儿子屋里的事情都管不了,只能听老不死的在那儿指手画脚,给她眼珠子一样的宝玉塞了一屋子的狐媚子。
好在老妖婆总算做了一桩好事,把袭人那个丫头给了宝玉,压住了那些妖精。只是那袭人莫非也被她纵的心大了?怎么就敢擅自离了宝玉,跑到她这儿来。
周瑞家的是拿足了袭人的好处的。况且二爷宝玉房里就两个尖儿,袭人素来敬重她,绝对比晴雯那个不知好歹的强百倍,她是不会让袭人倒了的。
这会儿看王夫人话里薄有怒意,周瑞家的急忙帮袭人说好话,顺便再踩那帮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小蹄子一脚:“太太有所不知,袭人真真是个实心眼儿,万事不敢自专的,二爷赏她家点东西也要来请示过才敢送出去,哪像那起子心大的,哄着二爷给东西呢。”
王夫人这才缓和了面色,嘴角却显而易见的下撇,轻轻瞟了周瑞家的一眼:“袭人身份不够,可你也拿大了,既然有那样的狐媚子,就该来回我,趁早赶出去才是。”
周瑞家的看王夫人是把这事儿记到心里去了,连忙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脸,陪笑道:“是奴婢的不是。可二爷屋子里的人都是老太太亲自挑的,奴婢就听了那么一耳朵,并不晓得究竟是哪个,也怕冤枉了好人。”
她一提起贾母,王夫人的脸色彻底淡了,却也没有再说宝玉屋里,而是问起了旁的事儿:“东府那边儿,拿出章程了没有?”
在王夫人看来,她以后是娘娘的生母,就是皇后育有长子又如何?圣人的身子骨好着呢,看看老圣人,生在前头可未必是好事。
等元春有了子嗣,他们这一房就算是起来了,别说荣国府的爵位不能留给琏二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就是宁国府一直攥着的族长,也是时候让给她的宝玉了。宝玉可是有大造化的。
现在只不过是让东府出几个钱出几个人办点子小事儿,他们很该感激自己的提拔。
周瑞家的心里就是一突。
她之前是故意撩王夫人心里的邪火儿,才把老太太抬了出来。主仆相伴这么多年,周瑞家的是深知王夫人的秉性的,越是愤恨就越是能忍,到时候一口气撒在那些小蹄子头上,保管让她们统统去半条命。
可是王夫人生生吞下那口气之后问的这个事儿,可就不好答了。一个说不好,她就要先填了小蹄子们的坑了。
周瑞家的腰更弯了些,尽量和缓的回道:“奴婢家那口子过去给珍大爷请安,珍大爷说,珍大奶奶身上不爽利,小蓉大奶奶也还起不来床,他自己扶起扫帚倒了瓢,怕是帮不上府里。”
周瑞家心里也是觉得东府不识抬举。大姑娘要是做了宫里的娘娘,那可是宁荣二府一族的荣耀,二太太肯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珍大爷他们帮衬,那也是拉拔同族的意思,结果珍大爷不识好人心,竟然直接就拒了,让她都不晓得怎么跟二太太说。
果然王夫人数着佛珠的手一下就顿住了,周瑞家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半晌听得王夫人不过是冷哼一声就不再说话,这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王夫人在荣国府里惦记着靠元春夺了贾珍的族长之位才好,贾珍在宁国府里也正与心腹嘲笑王夫人头发长,见识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