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隆在想那个人想得心疼时,总习惯性地回狼人谷。这里是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其实,承明殿,也有他们的记忆。他却不知为何,更偏爱狼人谷的这处院落。
也许是在这里的时光,虽然他戴着银面具,却挣脱了家仇世怨的枷锁。他们更像一对单纯享受的男女。
他躺在寂静的榻上。枕边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浅淡的香味。
“小幺。”他的声音浮在晨曦微露里。
……
月华宫里,拓跋焘笨拙地学着奶嬷嬷的动作,为襁褓里的小家伙换尿布,桃花目嫌弃地微眯着,眉头紧蹙:“小混蛋,小小年纪,臭味倒是熏天。”
“拓跋焘?”
耳畔飘来女子慵懒微愠的声音,听得拓跋焘耳根子微微有些酥麻。
他扭头爽声玩笑:“呵呵,朕在夸皇儿,这威力比朕的神鹰营还威武。”
芜歌挑眉,睨了他一眼,微眯着美眸,笑盈盈地说道:“陛下还是专心一些吧。是谁号称三岁通文,五岁会武,聪慧绝伦的?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啧啧,我真怀疑是不是你买通了坊间传闻。”
一旁的奶嬷嬷虽然对贵妃娘娘待皇帝的态度,已然有些熟悉,却还是惊地差点没掉了下巴,涨红着一张脸,生怕因为听到主子的丑事而被迁怒重罚。
哪晓得那皇帝竟然畅快地哈哈大笑:“哈哈哈,阿芜,只有你们南方人才玩这些虚头巴脑的弯弯道道。在我大魏,英雄是刀剑军功挣来的,朕哪怕贵为天子,也不例外。哪有银子能买到美誉这等美事?”
他说着,手下的杰作便也完结了。他熟练地抱起小家伙,献宝似的抱到睡榻前,凑到坐卧的女子眼前,笑眯眯地道:“有没有觉得你夫君扎的尿布,都是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
芜歌忍俊不禁,笑靥嫣然,还不忘抬手揪了揪他的下巴:“勉强算是过关吧。”收回手时,她一不小心触到伤处,疼得轻嘶出声。
“这是怎么了?”拓跋焘赶忙把小家伙递给奶嬷嬷,凑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腕子。
“没事,就是碰到了。”芜歌有些微红了脸。
拓跋焘怔了怔,旋即,恍悟过来,扭头就对奶嬷嬷手中的小娃,轻斥道:“个小混蛋,下嘴不会轻点啊?吃奶都不会,你还晓得做什么?”
芜歌震惊地看着他,旋即,哭笑不得地捂了捂额:“拓跋,他才多大啊?他要是小混蛋,你岂不是大混蛋?”
拓跋焘不耐地冲奶嬷嬷拂了拂手。奶嬷嬷如获大赦地赶忙抱着小家伙退了去。他扭头,颇是无奈地看着芜歌:“阿芜,你叫朕说你什么好?你要是对那几个奶妈不满意,再换几个便是。”
“不同的。”芜歌的眸子里闪过浅淡的水光,她深吸一气,噙着泪却是笑着道,“我和哥哥弟弟都是娘亲自奶大的,虽然也有奶娘,但娘都是紧着自己不够喂养了,才会假手奶娘。”她抬眸看着他:“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虽然疼,但是,很幸福的。”
“傻阿芜。”拓跋焘揉了揉她的发,揽着她入怀,抵着她的头顶,轻叹道,“不过,朕也觉得,有时候给那小混蛋换尿布也挺有意思的,那细胳膊细腿,肉嘟嘟的,好玩得很。”
芜歌抬着下巴,笑看着他:“有没有觉得当爹是件很幸福的事?”
拓跋焘点头,顺势啄上她的唇:“朕觉得幸福,主要还是因为你。阿芜,有你,有晃儿,朕觉得朕也跟普通人一样,有家了。”
家?
芜歌微仰着脑袋,眸底蒸腾的酸涩潮意被她倒灌了回去。她今生都不会有家了吧。
这些时日,她坚持亲自喂养晃儿,时不时遭遇涨奶的痛楚,她却甘之若饴。这或许就是家的感觉吧,故而,她觉得这样的痛楚也是难得的幸福。
只是,这样的幸福并不能长久。
她尽力不去想这些,只畅快珍惜每一天相守的时光。
皇次子的满月宴,虽然也只是一席皇家家宴,但众人还是感受到皇帝对这一对儿子并不是一碗水端平的。
家宴是低调,但皇帝竟然宣旨大赦天下。他哪怕是当初登基,都未下这样的恩旨。
是以,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有些举国同庆的意味。芜歌收到许多命妇奉上的厚礼,叫她意外的是,身在京郊镜花庵修行的姚顿珠竟送来一本手抄的经书。
只翻开扉页,瞟了一眼,她就吓得撂开那佛经几丈远,啪嗒,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