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时候,圣驾返京。
乌泱泱的一大波人马,十里扬沙,来时和去时一样浩浩荡荡。
隆安皇帝的伤是治好了,心病却还在,反贼的头子虽抓了活口,可严刑拷打了数日,嘴巴里还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似乎一心一意只为杀他,目的简单,仅此而已。
皇上遇刺可是大事,在围场的时候传的是肃亲王与贼人互相勾结,然而当天有心人又发现了在山底下转悠的晏寻。
矛头很快指向了肖云和,言官们当下上折子弹劾,大理寺也开始着手调查此案,闹得是沸沸扬扬,人心惶惶,一帮老臣在朝堂上成日里吵个没完没了,乌烟瘴气。
肖云和和沈怿两个都不是什么善类,除了站干岸的和各自的心腹,余下的朝臣们赤胆忠心,卯足了劲想把人拖下水。
迫于言官的压力,最后不得已,沈皓只得先停了他的职,命其在家中休整。
沈怿几乎没动一兵一卒,上朝时全程看好戏,头一次觉得督察院这帮嘴碎子不弹劾自己的时候是如此的顺眼,毕竟他们里头没有派系,逮谁咬谁,偶尔也是能派上点用场的。
初秋的清晨已经有了寒意,肖府后园内,剑气破空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一刀,一剑,攒起无数华光。两道身影在其中穿梭,剑招与刀势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破开的气流将满地落叶卷入半空,又纷纷坠落。
晏寻向那人下盘猛划了一刀,对方的身形甚是敏捷,轻轻巧巧躲过了,小退了两步站在花坛上看他,清冷的眸子里毫无温度。
“你该歇会儿了。”
他满头的汗,饶是握刀的手已在微微轻颤,依然固执道:“不歇。”
对面的黑衣女子约摸十**岁,长身而立,面无表情地收了剑,“你不歇,可我要歇。
她跳下台阶,手指轻翻挽了个剑花,负于背后,头也不回地径直朝游廊上走。耳畔传来的仍旧是晏寻拼命练功的声音。
小书房内,窗边的兰花开得正盛,叶片和花瓣上沾了少许的晨露,晶莹剔透。
肖云和悠闲地除去那盆里枯叶,余光瞥到她,转过头微笑道:“你来了。”
尺素停住脚,垂眸施礼。
“晏寻又拉着你练刀了?”
她沉默地点头。
尺素这个姑娘,是他从前在流民堆中捡来的,初见时那双眼睛就这么冷,没想养到这么大了,还是这副表情,仿佛天塌下来也波澜不惊,不关她事一般。
肖云和啧啧两声,似笑非笑放下剪子,“他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秋狝回来就这样了……你感觉如何?”
尺素冷冷道:“像条疯狗。”
闻言,他大笑出声,食指冲她点了两下,“你啊你啊……这张嘴从来不饶人。”
尺素抬眼望着他,“你不着急?”
“我着什么急。”肖云和抖抖袍子在案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
“他办事不利,还好几次影响你的计划,你就不杀他?”
他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慢条斯理地转着空杯子,“我不想杀他。”
顿了片刻,又改口,“应该说,是不能杀他。”
尺素微微颦眉,眸中似有不解。
肖云和摇头轻叹,面露无奈,“只要他安分一点,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动他的……至于原因,以后再告诉你。”
“他可能会坏了你的事。”
“的确。”他把茶杯一搁,冲她一笑,“好在如今,你回来了。”
尺素冷眼对上他视线,“要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