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只是折扇公子就此消失,而贺连齐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我家住下来,我觉得不开心,很不开心。
白日里,阿爹阿娘去种田,家中只剩我同他两个人。这人似乎极其胆小,因为我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我提了竹篮往河边走,回头,他仍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我站定脚步,将竹篮拎得高一些:“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说道:“我也去捕鱼,跟姑娘只是顺路而已。”
叁
从贺连齐出现那一日起,我便知道他是一个灾星,很大的灾星。平日里只能乘我一人的小船,因他的出现,平白无故低了两寸。而平日里安静无波的河,今日不知怎么却异常汹涌。
天边滚过浓浓墨云,顷刻间下起暴雨。此时船已身处河中央,再想回头已是来不及。
我从没有遇到这种状况,茫然不知所措,只好紧紧握住桨,拼命将船稳住。只是这样大的浪,又怎能稳住。眼见船身在河中荡,我闭了闭眼,抖着声音道:“我们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贺连齐坐在对面,神色亦是凝重,他用身体将船努力摆平,在簌簌雨声中安慰我:“放心,有我在,定不会——”
一个浪头掀过来,将船打翻。
“……”
小船用的时间太久,本就不结实,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我同贺连齐双双掉入水中,从水底浮上来时,船身已经碎成几块。我用力扑腾半天,也没摸到半块浮木。倒是贺连齐,将手里的浮木推到我怀中,自己却向下沉去。
“贺连齐——”
又一个浪头掀过来,我被呛得咳嗽几声,再去看时,贺连齐已不见踪影。雨势越来越急,手臂的力量逐渐消失,没入水中前,我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河中,不知我阿爹阿娘会不会以为,我是同贺连齐殉情了。
肆
好在我一向命大。
再睁眼时,我已躺在布满礁石的岸边,周身是散落的木片,贺连齐躺在我一臂开外,看模样,大约是还活着。
小腿不知被什么划出寸长的口子,我蜷起双腿,龇牙咧嘴疼了半天,才转头问他:“你方才为什么沉下去了?”
贺连齐双目紧闭,半晌,淡淡地说:“我不会水。”
水珠沿着发丝不断淌下来,我却顾不得许多,猛地坐起身吼道:“你不会水,还把浮木给我?你是不想活了?”
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散开,日光破开浓重的包裹,直直刺下来。似乎嫌日头太过刺眼,逐渐平复了呼吸的贺连齐抬手搭在眼上,指缝间露出的浓眉微皱。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声开口:“生死关头,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唯一所念,不过是想让你活下来罢了。”
我的脸腾地烧起来。
小船四分五裂,回去已是不能,贺连齐不知从哪里捡来干净的柴火,在岸边燃起火堆,将自己的衣服烤干,忽然抬眼看向我:“把衣服脱了。”
我警惕地攥紧衣领:“你想做什么?”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我很久,背过身去:“衣服脱下来烤干,不然会受风寒。”
我噎了噎,又不服气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占我便宜。”
即使只是背影,我也能感觉出贺连齐无可奈何的模样,才低头慢吞吞去解腰带,已经被兜头扔过来的衣服遮住头顶:“先穿我的。”
山中的夜最是安静,只余篝火的噼啪声。换过衣服,我抱着双膝望着火焰愣神,两步开外只着中衣的贺连齐瞥眼过来,淡声问我:“在想什么?”
我还能想什么,我只能在想我们该怎么回去。
他递给我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竹筒,悠然道:“一直住在这里,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