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嗯,你不是说中旬么?”
左鉴清打趣道:“着急了?”
江阙坦然道:“不是着急,是期待。”
左鉴清努着嘴点点头,也没再继续追问,就那么盯着他一口口喝着牛奶,期间还顺便抬腕看了眼表。
江阙原以为他只是将牛奶送来,没料他竟还在旁等着,猜想他是不是要把空杯带走,不确定道:“你……在等我?”
左鉴清“唔”了一声,冲他手中仅剩小半杯的牛奶抬了抬下巴:“快喝吧,还有三分钟熄灯,喝完早点休息。”
听他这么说,江阙没再耽搁,很快将剩下那点仰头一饮而尽,正准备下床去冲洗下杯子,却不料半路就被左鉴清伸手接了过去:“直接给我就行,你快睡吧。”
江阙原还想着洗杯子的同时顺便漱个口,结果被这么一拦截,倒是有些“盛情难却”了,只得暗自好笑地跟他道了声谢,顺着他的意思坐回了原地。
待左鉴清关门走后,他才下床去漱了个口,再回到床边时,头顶的大灯正好熄灭了下去。
阴雨天少了窗外透进的月光,周围的黑暗便更显浓重了几分。
江阙掀开被子躺上床,将被子妥帖盖好,这便放松地闭上了双眼。
病房里寂静一片,唯有窗外隐约的细雨沙沙声透过玻璃,奏出了一丝缥缈的背景音。
江阙安然闭着眼,原打算就这么听着雨声酝酿一会儿睡意,却不知为何,今天的困倦感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更迅猛一些。
几乎还没等他开始酝酿,强烈的睡意便已层层翻涌而上,迅速将他淹没笼罩,悄无声息地裹缠住他的意识,带他沉入了睡梦之中。
这一夜似乎很长很长。
而这一觉,他也睡得很沉很沉。
沉到仿佛穿过时空、坠入了另一个世界,被绮丽斑斓的光影围绕,漫步于一个又一个接连出现的、亦真亦幻的梦境里——
他再度梦见了当年的边陲小镇。
小镇里却已不再是盛夏光景。
那是冬雪初降时,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在松软棉白的雪地里,那个曾说寒假再见的少年如期而至,笑着朝他伸出手:“跟我走么?”
……
他梦见了台海那家书店。
梦见自己置身于排排书架间,抬手抽出一本书时,恰从缝隙里望进了一双熟悉的眼。
那双眼的主人戴着口罩,眼中却分明绽放出了一抹探寻,旋即恍然般轻笑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
他梦见了那场曾经错过的杀青宴。
梦见自己步入了那间灯影辉煌的大厅,在衣香鬓影和觥筹交错间,隔着人群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执着酒杯回过头来,于是喧嚣嘈杂都归于沉寂,只余遥遥相望的视线,在缱绻光影间碰撞出怦然的回音。
……
……
场景如幻境般层层切换。
江阙恍惚间意识到,那些都曾是被他视作遗憾的时间节点。
而眼前幻境就好似一个又一个平行世界,在这些世界里,那些遗憾的节点都被重新改写,走向了一条全然不同的轨迹。
那些轨迹固然令人向往。
可此时当江阙从其间路过、面对种种诱人的可能性时,却意外地不再有多少惋惜和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