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手执竹仗,跪在灵柩前,用力敲打着地面。一边敲打,一边放声哭喊道:“父皇!父皇!”以便聚拢老皇帝的魂魄。太子每喊一次,身后的皇室宗亲、文武大臣就叩拜一次。
太皇太后坐在灵柩旁,手上套着一串舍利佛珠。双手合十,口中诵经,为往生者超度。与那满屋子的假哭真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位宦官跪在灵柩前的火盆两侧,时不时地往火盆添加着黍稷。
陛下驾崩,长沙王得以准许进京守孝。周蒙生此时仍在建宁要塞,城池得到修补完善。为防止西蜀趁国丧时机,举兵东犯,只得在城中挂起无旒白旌,扶塵尾遥祭。韩子文远在南境,得到八百里急报,连夜乘快马赶回京都。
按照守孝礼制,众皇子在灵柩前守孝百日,每日只可进食百粒米,无盐无油,直至丧满礼毕,方可开荤食素。
太皇太后年逾耋耄,太子不忍他老人家日日守在灵堂,便让人送回宁圣宫。太皇太后心领,便在宫中抄写经文,派人将抄好的经文送到灵堂焚烧。丽贵妃娘娘也于堂前守灵抄经,与众位皇子同礼。
婉灵与大臣们随侍在灵堂外,见满朝公卿大臣皆来吊唁,唯独少了王家人的踪影。
出宫之后,婉灵驱车来到王府,向管家递上拜帖,想进入凭吊一番。通传之后,管家出来回话,说公子不见任何人,尤其是周家小姐。婉灵再三恳求,管家直言为难,无奈地关上了大门。
婉灵左思右想,觉得政希被情感冲昏了头脑,是时候该醒醒了。于是站在院墙外大声疾呼道:“若想保全幸存的族人,就出来见我!你以为这样躲起来,新皇登记就能放过王氏全族上下吗!?愚蠢至极!”
王政希听到这几句,紧闭的眼皮瞬间睁开。管家正在犹豫,政希已经起身走到外院,打开了大门。
“此话当真?”政希冷冰冰地问道。
“我周婉灵什么时候食言过。在狱中,我答应保你王氏一族,就不会轻易反悔。”
“你说你答应?难道是父亲”
“你以为我冒险擅自网开一面,就真的不怕落人口实?含章哥哥,你好好用你的脑袋想想吧。若是让新皇知道你怀恨在心,还如何顺利成章地网开一面?”
被婉灵的这通斥责,顿时让政希脑袋清醒了许多。是呀,婉灵有再大的本事,如果没有圣上的默许,不可能轻易逃过诛九族的劫数。这对于以下犯上者,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想清楚了这节,政希的心结才渐渐打开,胸中的郁结顿时少了大半,甚至还有些自惭形秽。虽然不再仇视皇家,可对于婉灵,他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态来面对她,以及她和自己的过往渊源。
“至于我为什么力主彻查此案,不惜得罪朝廷势力,自然是审时度势后做出的选择。”
“愿闻其详。”
自从王家谋逆案发,这是政希哥哥不打算让我进去拜谒一下令尊吗?”
政希回过神来,局促地伸手请婉灵入府。走上灵堂,婉灵伏地一拜,往火盆里陪了一抔黍稷。
王奇山被斩首,原本就患有中风的老夫人,承受不了这个噩耗,跟着自己的夫君而去。可怜王家族人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只剩下政希和兰惠孤零零地守在府里,连个差使的下人都不剩。
婉灵陪着政希一道进宫吊唁。一路上,两人相对而坐,政希始终盯着婉灵手腕处的伤疤,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手腕处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那日秋猎,太子妃在烤肉中下了蛊毒,太子和哥哥都深受其害。无奈之下,只好取血应急。好在是他们都痊愈了,至于这伤疤嘛”
婉灵没说下去,把衣袖向下扯了扯,以遮住腕上的伤疤。
政希似乎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想并不觉得难过。或许是因为身上有了无法消去的疤痕,皇室就不会接纳她。按照皇室的惯例,身上有疤的女子会给皇室带来不祥,看来太子是不会要婉灵了。
可是转念一想,世事难料。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政希不愿花费脑筋去想这些,便把目光投向车帘外。
此时,巍峨的宫门映入眼帘。武门到了。
在宫门前的甬道中,挤满了手持利刃的军士。老国师率领10万大军,攻进皇城,与守卫宫城的军士对峙于甬道内。
“劝尔等乖乖放下武器,投降者老夫留你们一条性命。否则,大军将踩着你们的尸体走进皇宫!”
从守卫军士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手指老国师大骂道:“慕容绝背叛皇室,举兵造反,罪不可恕。众将士听令,取国师首级者,封王拜侯!凡胆怯投降者,斩立决!给我杀——”
激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军士都举到冲向敌方,奋力砍杀。老国师哈哈一笑,将一物抛于空中,施展法力,须臾间浓郁的黑雾覆盖了整个甬道。等浓雾散去时,只见守城军士们皆成了灵傀,没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