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慕礼道“其他人都有。”
谢渺连忙拒绝“我就不用了。”
崔慕礼的目光停在她被掐红的左颊,“所以,收了念南的灯,便不要我的了?”
语调平静如斯,偏又暗藏指控,隐隐散发危险气息。
谢渺熟悉他的脾性,知晓他此刻定是心有不悦,按理说她应该识相,顺着他的毛摸便是,但她偏偏生出反骨,想跟他对着干。
于是认真地点头,“凡事有先来后到,灯,一盏足矣。”
是吗。
他淡淡扫过那盏华丽的琉璃灯,未几,抛却平日里的守礼,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羊皮灯塞进她的手心。
“我要送,你便必须得收。”
谢渺做了个梦。
梦里她坐在一张圆桌前,周念南哼哧哼哧地搬来一头烤乳猪,得意洋洋地道“谢渺,你家里那么穷,肯定没有吃饱过。来来来,我大发慈悲,请你吃一顿烤乳猪,保准你吃得满嘴流油,唇齿留香。”
谢渺不想吃,拧着身子要跑,被他恶狠狠地按着肩膀坐下。
“快吃!吃完了才能走!”
谢渺抵抗不过,含泪吃下两大碗猪肉,正腻得慌时,崔慕礼又领人扛来一头烤全羊。
“谢表妹,你吃了念南的烤乳猪,便不能厚此薄彼,也要吃我的烤全羊。”
谢渺哭着摇头,崔慕礼视若无睹,撕下一只羊腿,亲自送到她嘴边,彬彬有礼又强势地道“我要你吃,你便必须得吃。”
……
谢渺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两手捂着耳朵摇头,嘴里不断嗫嚅着“我不吃,我吃不下了,我不要吃!”
外间的拂绿听到声音,急忙进来,“小姐,您梦魇了吗?”
可不是吗。
谢渺摸了摸满头大汗,有气无力地道“我要沐浴。”
一抬眼却看到摆在柜子上的两盏灯,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嚷嚷,“将那两盏灯都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拂绿有些迟疑,“小姐,真要扔?”那可是周三公子和二公子送得,精巧别致,该要不少银子呢。
“扔!”谢渺磨了磨后槽牙,恨恨道“再也不要让我瞧见它们。”
拂绿道她一时犯别扭,没有扔掉灯,只偷偷将它们藏进箱笼。
梳洗完毕后,谢渺到书房念经,还未念到半本,拂绿来报,说是崔夕宁来拜访。
昨日回来,谢渺已经叮嘱过揽霞与拂绿,谁都不许透漏此事相关风声。两名丫鬟虽牢记小姐忠告,此时见崔夕宁上门,眼里总归多了几分好奇打量。
谢渺屏退丫鬟,与崔夕宁在书房说话。
崔夕宁坐在窗边,手捧茶盏,眼神闪烁,欲言又止,“谢渺,你昨日……昨日玩得可开心?”
“还行。”谢渺反问“你呢?”
崔夕宁挤出笑容,“还好。”
往常两人闲聊,还能得些趣味,今日因她心神不宁,两人干巴巴说了几句话,僵硬又客套。
谢渺突发奇想地问“我给你念段经文可好?”
崔夕宁点头。
谢渺给她念了一段《心经》,“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谢渺双手合十,面容虔诚,声音轻而舒缓,如山涧一泓潺潺溪水,叫人心绪逐渐清明。
一轮念闭,谢渺抬眸,望向不再浮躁的崔夕宁。都到这份上了,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忸怩。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夕宁身子倏然一颤谢渺看到了,果然看到了……她目光忧惧,双唇开开合合,半个字都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