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无声地:“哦——”严峫视线余光忍不住往副驾驶上瞟,加强语气补充:“我最讨厌娇气的人了!”江停:“嗯嗯。”然后严峫亲眼看见江停把手伸向车门内侧杂物匣,拿出他出门时就准备好的一瓶新鲜牛奶,开始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他那总是自然下落、极少扬起弧度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奶沫,似乎连浅红色都比平常时稍微深了些。喝几口后他稍微停下了,舌头一扫唇角,望向马路前方。严峫喉咙紧得说不出来话,足足过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你能别这么喝牛奶吗?!”“医生要求每天补钙,其实我不喜欢这玩意。”江停冷漠道,“你继续,同事牵线的相亲又为什么不成?”严峫的内心此刻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他机械地踩油门,踩刹车,打灯变道,因为紧紧咬着后槽牙,脸颊显出极其紧绷的线条。“严副队?”“……”严峫从齿缝中道:“同事介绍的要么我对女方没感觉,要么是女方批评我太凶,还有就是要求登记前财产先分一半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别喝了!”江停正好喝完最后一口,莫名其妙地把空牛奶瓶丢进了杂物匣。s450拐进停车场,刺啦一声稳稳停住。严峫放下手刹熄了火,人却端坐在方向盘后没有动,吐出几个字:“你先下去。”江停狐疑地瞅着他,观察了下面部微表情,觉得他大概是相亲前太紧张,于是体贴地下了车关上门。砰!严峫像被激活了似的,迅速从后座抓起《红书》,开始认真阅读。足足三分钟后,严峫终于结束了在知识海洋中的短暂遨游,感觉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净化。他合上书,从心底里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真不愧是大师啊!”然后他终于可以毫无异状地整装下车,脚刚触及地面,突然整个人都不对了:“你怎么在这?!”杨媚穿着香槟色丝绒裙,珍珠耳坠点缀得明眸皓齿,裸色系带红底高跟鞋让她看上去凭空拔高了十厘米,气势足以压倒众生,一个眼神就碾压了目瞪口呆的严峫:“来、吃、饭。”“谁让你来的?!”江停说:“我。”严峫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那谁陪我相亲?!”杨媚给了他一个娇俏妩媚的笑容。“你控制一下。”江停在他耳边低声说,伸出两根手指:“我欠你这个数。”然后比出一个九:“而你欠她这个数。”严峫:“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而且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她那辆车彻底修不了了。”严峫仿佛被瞬间一键静音。“我请她吃顿饭,你俩的帐平了,市局再从办案经费中拿点做补偿。”江停双手交叉一划,那是拳击台上裁判示意回合终止的手势:“有问题?”杨媚微笑:“我没问题。”严峫额角biu地爆出青筋:“我也……没问题。”“很好。”江停有些欣慰:“现在我们可以离开停车场了。”这座集酒店、商场和花园餐厅的大厦有两座观光电梯直通顶层,叮一声两扇门同时打开,江停在严峫“?!”的目光中耸肩表示了一下祝你好运,然后跟着杨媚进了另一扇门。电梯疾速上升,江停目视前方,脚下的街道和车辆越来越远,倏而只听杨媚在身边试探性地咳了一声:“江哥……”“你为什么总跟严峫过不去?”杨媚稍愣,旋即立刻撇清:“这个真没有,主要是严副队这个人在某些观念上比较……”“直男癌。”江停接口道,“那实习生背后是这么骂的。”杨媚心说是是是,韩小梅用词太精准了,姓严的这辈子想婚姻幸福的话只能去越南花钱买个媳妇!“他有时确实比较严厉,但其实不是那种人。”江停似乎看透了杨媚的想法,说:“你跟严峫年纪都不小了,有什么话应该摊开来说,直接了当面对自己的内心,回避和绕圈子只是在耽误你们彼此的时间。”杨媚:“啊……嗯?”“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江停顿了顿,抬手示意杨媚不要打断:“很难说你会不会被牵扯进某些人的报复里,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严峫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杨媚:“嗯?!”电梯升到顶层,缓缓打开,江停整整衣襟走出了门。他没看见的是在自己身后,杨媚双眼圆瞪,险些把那个相当于韩小梅半年实习工资的包给砸到地上去。·天顶餐厅整层旋转,设有观景露台、悬浮泳池和高空花园。玻璃穹顶下的室内呈现出现代豪华设计风,以吧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铺陈扩散。严峫躬身藏在吧台后,神情肃厉眉宇紧锁,要是手里握把枪就是活生生的警方埋伏行动了。餐厅总经理站在他身后,满脸欲哭无泪,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少东家,你到底想怎么着?“您业余时间都有哪些兴趣爱好?”姑娘切开一块鱼肉,优雅微笑着问。食物精致新鲜,钢琴旋律款款,侍应生来去轻巧,不带起一丝声响。严峫的视线越过对面,直勾勾望向餐厅的另一个角落,直到姑娘脾气很好地加重语气:“——业余时间您都有哪些兴趣爱好呢?”“嗯?”严峫回过神来:“没什么业余时间。市局加班一个月两次一次半个月。”“……那您放假的时候会看书,旅行,或者去听音乐会吗?”“音乐吗,”严峫兴味索然道,“开车的时候会放个凤凰传奇啥的。”“……”这姑娘真是修养相当好才能硬生生控制住了面部表情,甚至灵机一动想出了新的话题:“既然您工作那么忙,应该遇到过很多案子吧。”严峫:“啊,那倒是!”“太好了,从小我就最崇拜警察了!您知道什么新奇的案件可以告诉我吗?”不远处餐厅窗前,杨媚不知道在说什么,连盘子里的东西都不怎么吃,一个劲地跟江停喋喋不休。江停的吃相还是那么有条不紊又细嚼慢咽,偶尔从鼻腔中发出个单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严峫第八次收回堂而皇之的窥探视线,心不在焉道:“新奇?没什么新奇的,都差不多。”姑娘看看严峫的脸,决定冲着颜值再给这个男人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