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前停了两架太平车,是特地承办搬家或运送货物的车辆。
温明帮忙将最后一个箱子放上去,拍了拍手上的灰,又跑去前面套马车。
言书月站在门前,拉着书辞的手还在试图劝她:“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么?那边是四进的大院子,房间很多,你住哪儿都行,咱们大家一块儿好歹有个照应。”
书辞仍旧说算了,“我得空会去看你们。”
见她这么坚持,言书月也没办法:“也好,横竖你迟早也是要嫁进王府的……”她默了片刻,只轻轻地说,“不过你几时若想回家,家里都欢迎你。”
回家两个字从耳朵里传进来,在她心中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感,像是把之前那种罩了层纱一般的状态变成了罩了一张窗户纸。
还没等书辞想通这种心境的变化,言书月已与她作别告辞,登上了马车。
鞭子一甩,车身一摇三晃,吱呀吱呀地驶出了街巷。
温明打起帘子跳进车内,一边取出水来喝,一边感慨,“这天可真够冷的,下了几场雨,转眼就入冬了。”
言书月坐在他的对面,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知道她心情不好,温明便想方设法地说些趣事来,想让她高兴一些。然而从始至终,车内都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和言书月偶尔心不在焉地回应。
温明终于说累了,停了嘴,目光朝她望过去。
靠在车窗边的姑娘眉眼宁静,眸中空空的,不知在想什么,日头照着她发髻上的白花,晃眼刺目。
温明看着看着,忽然轻声开口:“月儿。”
言书月转过眼来。
他犹豫道:“我知晓现在与你说这个不合时宜,但是……热孝只有一百日,我们……”
“温大哥。”她说话依旧细声细气,但言语间竟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果决,“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我想给我爹,守孝三年。”
可能连言书月自己也不明白她当时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明明一直以来她最期盼的事,便是嫁去温家,可她偏偏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直到后来想起,她才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大概是为了争那一口气。
这一点她当真和言则极其相似。
两个一辈子一无是处的人,却又莫名地偏执于某一件事,妄想做得轰轰烈烈。
车内沉默了下来。
温明握着水囊,垂头不言不语了许久,最后才道出一个字。
“好。”
今年是个冷冬,眼下才刚过寒衣节,一大早,街上已经冻得人瑟瑟发抖了。
刘晟买了个馍蹲在角落里啃着,嘴上簌簌地往下掉屑,他脚边趴了条狗,掉一点舔一点,吃得不亦乐乎。
这是肖府的正门,他在这儿守了有好几日,却总不见那个肖云和的影子。
再这么下去,身上的盘缠迟早得花完。
他眯着眼抹嘴,开始在脑中把之前对这个人的了解全数过了一遍。
办案数十年,手里缉拿过的要犯数不胜数,但唯有一个,他记忆最深刻。
此人狡猾善变,性格古怪,使出来的手段永远令人意想不到……可他又是条忠心耿耿的狗,应该在十多年前就死了的,难不成是金蝉脱壳么?
尽管有诸多的疑惑与猜测,刘晟却也不好下定论,他现在还缺少足够的证据。在京城里跑了两日,把认识的旧友都问了个遍,依然找不到他想要的线索。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从那位肖云和身上下手——
长街遥遥行来一顶精致的小轿,刘晟双目一亮,忙往墙边躲了躲,身下的狗一看没得吃了,只能哀怨地把他望着。
轿子落下,车帘掀开,那里头钻出一个人,玄色的朝服上点缀着玉质的革带和配饰,绶带以四色丝绦织成云凤花锦,宽大的袍子衬得整个人清瘦清瘦的。
果如书辞所言,他的脸白得很厉害,像极了人皮面具戴上后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