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妍回到家里,不见女儿露露跑来,已是十分挂念,却见母亲从西厢房里走来,脸上顿是满了笑容,:“回来了,孩子。”
“吗。回来了。”“露露呢。。。”
“和你爸跑到场院里去了。整理一下场子,眼下麦子就快收了。”
家妍见母亲没有说到第三句话却又愁忧起来,自己的心里也油然而生一种悲凉的感觉。
“去看看你奶奶吧,看还认得你不。”母亲接过家妍的包裹,握着家妍的手走进西厢房。
家妍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沉沉的味道,空气凝结了,心收缩了,七上八下的跳。
屋里倒也收拾得干净,看来是近日有许多友邻亲朋来看望奶奶的,母亲连院子和屋里都打扫了,厢房的柜子上,橱上摆了几箱鸡蛋和牛奶礼品。一种不祥的感觉刺激着家妍的泪腺,使她眼里鼓鼓的湿湿的。
走进里屋,家妍见奶奶就躺在窗口下,薄薄的小被盖了,奶奶的躯体陷在炕里面,简陋结实的木床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奶**发白白的,母亲都为她梳向了脑后,见有动静,那闭着的眼缝轻微微张了,似乎家妍身上有股召唤生命的力量,或是血缘的骨肉情怀,感应了奶奶,老人忽然精神来了,喉咙里滚动着几个音符:“是妍回来了。”说完就眼睛眨巴眨巴的忍不住里面的泪水从眼角滚落,慢慢的抽泣起来,费力的喘着气。
家妍忙上前敷了老人的脸,把那泪珠擦了去,自己的脸也贴上去,头对了头亲来亲去,嘴里不住的“奶奶”的叫着,泪也扑簌簌的下来了,母亲在一旁就劝了家妍,忙找手巾递给女儿,还说你奶奶见了你精神头也来了,看来这攒下的激情是等你回来啊,家妍的泪又扑簌簌的下来,却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怕惊动了奶奶,惹她更加伤心,嘴却抽蓄般的在哭,止不住的眼泪流进嘴里,手扔把奶奶的干瘦的手紧紧地握了,贴在自己的胸前,那止不住的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老人家的脸上此时是哭还是欣慰的笑。母亲将手巾再次擦了女儿满脸的泪,劝女儿不要哭了,以免伤了身体。
家妍见奶奶瘦多了,刚才的激动恢复了慢慢的平静,见奶奶气力微弱,声音抖颤,脸上的皱纹横横竖竖长长的,虽布满了脸,似乎又不乱,利利落落,心里像是无牵无挂,要是没有病灾,该是多好的一位老婆婆啊。家妍坐在老人身旁,取出好吃的慢慢给奶奶品吃。
“在外,累吗。”老人颤弱的声音。
“不累,好着呢,比在家里环境好多了。”
“对象,怎,怎样了。”
“啊,快了,奶奶你好好的活,等我结婚,我给您做红绸缎的袄,又好看又暖和。”
“哎,不,不行了,快,快了。”老人话没说完,那孱弱的脸上的表情便又扭向了床里面。
家妍的泪又要来了,就拿了身旁的水杯在嘴边吸溜着,不让自己的痛苦被病痛折磨的奶奶知道。
门外的阳光已是十分燥热,热风吹的院子里的树叶耷拉着,布谷鸟儿叫了几声就飞走了,瞬时间像是飞向了遥远的山后头。
家妍走出西厢房,让奶奶休息一会儿,回头见母亲身上穿了自己前几年换下来的领上戴花的衬衣,不伦不类的,紧紧束了母亲少肥的上身,那领花袖衬就支愣了起来,母亲还觉着挺凉爽故意抬头舒了舒胸襟,就听到袖掖里“嗤”一声,喜得家妍又笑了起来。
“穿穿新,替你奶奶去去邪气,病就好了。”
家妍却想起大概近来家里开支不少,母亲没钱添衣了。随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钱塞给母亲。
“妍,快中午了,你去做菜吧,我去场院里把露露叫来,和你亲亲。”
家妍走近北屋厅里,对了镜子看自己的模样,的确是比刚进城时漂亮了,脸面也光鲜了,似乎那头发也滋润了,看起来心情好多了,只是离开了家的团聚,连奶奶怎么得病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露露也不能亲吻,哎,人生哪有两全其美,像这样的贫弱农村家庭,就知足吧,等自己能耐了,也在城里买房,自己的后代就是城里人了,家妍在厨房里忙活着,感觉厨房里屋里比从前有秩序了,锅碗盆的摆放整齐,刷的干净难道近来母亲能干了,喜欢拾掇家务了不成。
家妍操持着久久未曾用过的刀剽炉灶,想到炊烟缭绕的农村,想到家人围在一起用餐的融融浓情,感到十分的欣慰。忽然听到外面有惊叫声,似乎是喊“妈妈”,那声音像中了百万彩票般激动忘形,家妍细听,是露露喊来的,女儿回来了,忙丢下一切,奔向院里。
只见胖乎乎的女儿跑来,也不管脚下路面不平,深深浅浅晃动着全身,飞奔而来,那“妈妈”声大概是在大门外就喊的。
家妍忙把女儿抱起来,搂在怀里,那真是楼了自己的心肝,一下子拉开了家妍的慈母心怀,女儿露露把脸贴在家妍的脸上,转来转去的亲,那双小手抱了妈妈的头,肉肉的手,肉肉的脸蛋儿,紧紧的和妈妈亲热在一起,一旁里不知谁的声音在说:“和妈妈来个吻。”
那小嘴就扣在家妍的唇上腮上,满脸的吻个没够。
“这么想妈妈了,露露。”家妍眼里的泪鼓鼓的,眼角潮湿模糊,鼻喉里堵得慌,多可爱的女儿啊。
“妈妈你哭了。”天真的露露就用小手去擦家妍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