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妫觉得心口的那团焰火,都近乎熄灭了,才总算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帝。
他真的不再是她的隆哥哥了。齐妫在见到义隆那刻,心头只萌生了这样的念想。
在移植那两棵梧桐树时,义隆就料定了阿妫会找他哭诉。刻意晾了她几日,就是想她能理智面对。
齐妫当真是理智下来了。
承明殿里,她福礼,谢恩,落座,尴尬的笑容是温婉的意味:“这几日,臣妾一直在求见皇上。今日总算是见上了,却只觉得——”
她顿了顿,眸底泛泪,抬眸看着义隆:“憋在心里好几日的话,没必要再说了。”
“既然没必要就别说了。”
齐妫还是被薄情的帝王这云淡风轻的表情给刺痛了,有泪滑落:“隆哥哥,你是后悔娶我为后了吧?”
义隆微微蹙眉:“阿妫,多说无益,该说的,上回,朕已说过了。”
大宋后位是属于那个妖女那句?齐妫心底在滴血,却极力否认着对那个位子的眷恋和不舍:“隆哥哥,我从前最大的希冀就是能成为宜都王妃,后位,我做梦都不曾肖想过。被废,我确实很难堪。”
她揪着心口,泪流满面:“可远不止心口的难受来得痛苦。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我的气,我的确是受邱先生所托做了几桩自认为是为了你非做不可,也只能我舍身为之的事。隆哥哥,你迁怒我,我真的无怨无悔。”
义隆眉结紧锁:“往事,不提了。”
齐妫蓦地起身,绕过几案走到义隆身前,攀住他的胳膊,双膝跪了下来,满目乞求和希冀:“位份尊贵与否,我真的不在意。隆哥哥,我从来只在意你的心意。”
她仰着头,哽咽不止:“哪怕你爱的是那个女子,我也认了。可我们从此就成了陌路吗?隆哥哥,我真的受不了如此。我十岁就想成为你的妻子了,那些年,我在袁府哑忍,心中唯一的期盼就是你。能如愿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可成婚后,越来越多误解,我们渐行渐远,直到如今这样的陌路结局。”
齐妫泣不成声:“若是早知今日,我不会自作聪明,去狼人谷买凶,更不会听信邱先生,自作主张,我什么都听你的,隆哥哥。”她哭着哭着,力不可支地埋在义隆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义隆心下并非不动容。他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朕从未说你我是陌路人。阿妫。”他的手顿住,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女子:“你于朕,是不同的。只是,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掌控的。徐芷歌,不是朕能舍弃的人。朕不想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齐妫的身子顿住。她贴在他怀里,仰头望着他:“隆哥哥,你是想说——”
义隆摇头,止住她的话:“朕没有舍弃你的意思。彦之说你想要狼人谷的那个女暗卫。”
齐妫点头:“我没旁的意思,我只是怕——”她似心有忌惮,咽下后头的话,“我只是想知己知彼,以防万一罢了。那个女——”她还想解释,却被义隆打断。
“好,明日就宣她进宫保护你。”义隆本就有心补偿她,冷她晾她,不过是想打压她的心气,劝她安分守己罢了。
齐妫怔了怔,哽咽道:“谢……皇上。”
“起来吧。”义隆搀她起身,她却执拗地摇头,反而越发紧地搂住他,把脑袋深埋进他的怀里。
齐妫觉得她从前就是太顾及皇后的凤仪了,如今,她只是一个废妃,那个妖女蛊惑圣心的伎俩只怕比这更不堪。
“隆哥哥,我不想与你分开。我不想。”她闷声哭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十年时光里,她就是如今这样永远是一副楚楚可怜、柔心弱骨的。
义隆暗叹一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朕几时说要与你分开了?别胡思乱想了。”
齐妫哽了哽,闷声哭得越发凄婉:“可我们已经分开四百六三天了。我们分开的每一天,我都是数着过来的。我真的受不了了,隆哥哥,你别这样罚我……”
清曜殿里,若按平日的时辰,皇帝该早过来了。
嬷嬷来问:“娘娘,要先传膳吗?”
“不忙,再等等。”芜歌站在殿门口,望着院中的梧桐失神,望着望着,便鬼使神差地走入院中的梧桐荫下。
不多时,十九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主子,您料想的不错,的确是被袁齐妫绊住了。”
芜歌嘲讽地勾唇,偏头道:“备马车,我要出宫一趟。派人捎信给婉宁,我今夜歇在公主府。”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