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方殷已长大。
温暖而明亮的阳光懒洋洋地探进头来,扶着门框慵懒地望着柴堆上同样懒懒散散的人,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宁静而悠闲。这山,这峰,这屋,这人,这世间,这天地,这ri月星辰,两年过去了,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有门框上一道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刻痕,在微尘飞舞的交织光影中,显得是那样醒目——
而那些,已经不再重要。
看看,都会作诗了!真的长大了啊!
“道兄,昨夜可成眠?”
宿道长斜过一眼,背着药篓快步离去。
“哎,他这是妒嫉了啊!宿老大啊宿老大——”回想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方殷微笑着摇了摇头,自去打水洗漱。曾经的仰视,如今的比肩,所有的变化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如此地猝不及防,无怪乎方道士感慨万千回味悠长……
也难怪宿道长匆匆离去头也不回了。
岁月就像一条河,当时光如水般匆匆流走而你一朝蓦然回首,就会发现,自己已然来ri无多。激情奔涌波澜壮阔的ri子一去不回,余下的只有缓缓流淌的疲惫苦涩,化作一声深长的叹息,无奈地归于最后那沉寂的宿命——
我,留下过什么。
宿老道还是老了,尽管他的模样没有变,一点,尽管他的皱纹没有多,一条,可是老了就是老了——当他站在方道士面前。少年以恍似一夜变作青年,雏鸟双翅翕张一飞冲天,而看着这一切的时候宿老道只能说自己老了,老得牙都快掉了,老得话都说不出了,老得就快要飞不动了……
“真是可怜!”
方殷叹一口气,提起水桶哗啦啦倒上一盆水。
水清而凉,波影摇曳,木盆中映出一张扭曲的脸。你看!你看!多么英俊,多么漂亮,多么潇洒不凡!你看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眉毛是眉毛眼是眼,这分明就是一副花容月貌啊,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想必也,就是这样罢!方殷拿出一把木梳,对着木盆细细梳理自己的长发,时而又长长凝视着自己水中的倒影,那样微微笑着,久久不忍离去……
搔首弄姿,顾影自怜,这是方道士睡醒之后必做的功课,每一天都是这般。当然,自命风流,爱惜羽毛,也是这个年纪的通病,就像一只年轻的雄孔雀,既有着长长的漂亮的威风又神气的尾巴,他想拿出来显摆显摆你硬是不让他拿出来显摆一下,那不如让他去死好了……
十七八了啊!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一朵花……
水中的倒影渐渐变了,变作另外一个人,变作另外一张脸,变作另外一头长长的秀发。那不是马尾巴,马尾巴长大了,马尾巴变作齐腰长发。她是谁呢?她的模样比方英俊更美,她的年经比方十八更大,她的魅力令方道士拜倒裙下无法不低头,她是,她是,她还是马尾巴,她又不叫马尾巴,她是袁嫣儿,她又不能叫做袁嫣儿,她是方老大的心上人,他是方殷梦中的女神,她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她的名字只好叫作也只能叫作——
你。
“你还好么?多ri未见,你可知……我……我是……多么地……想……哎!”哎,睡醒后洗完脸再思念心上人一番,也是方道士每天必做的功课之一。是的,是这样的,那人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这人是天下第二大美人,那么美上加美两全其美又是多么地,美……错了错了,在方道士看来,心上人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而自己这个痴情种却是天下第一大帅哥,虽然排在后面,那心里也是一样一样地,美!
眼望天边,风轻云淡,方殷挽起长发,缓缓于头顶结了一个簪。
你在哪里?我的爱人,你可知,我……
啊!啊!啊!一只黑鸟儿扑楞楞飞过来,立在烟囱上面嘎嘎大叫,有如呕吐:“啊——呆子!啊——呆子!”
呆子,呆子,呆子也是你叫得么?真是大煞风景啊!方殷摇头笑笑,终于背着手踱步走开。
&n天带来一抹厚重的颜se。八弟八弟,你不觉得无聊么?八哥八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八弟,八哥,你这只老鸟,你可要学那老气横秋的宿老道一般——
也来嫉妒我?
夕阳属于你,旭ri那是我,曾经的光辉岁月你便带走罢,不要叹息,不要低落,因为未来灿烂与美好的荣光,必将属于现在的我!胡思乱想一通,感伤吟咏几番,方殷道士意气风发地上路,带着满怀喜悦,带着很多的成就感,带着万分的热切以及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上路,上路!还有一支弩,还有一个包袱,还有额前垂下的一络长发,那样随风轻摆时而挡住眼睛遮住前方的路——
那是有人故意的,据说比较潇洒又有一种忧郁气质,所以那样子……
必须的!
当然出去打猎也是必须的,风花雪月再美再好不能当饭吃,干坐着柔情蜜意再多也填不饱肚子。何况风流才子现在嘴巴是越来越刁了,寻常白米稀饭之类是一口也咽不下去的。那些连考虑都不用考虑的。山中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包袱里面佐料香料也是一应俱全,再加上方猎人jing良的装备以及高超的手断,捕它两只那么一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