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红尘点点头,说“听说此女乃是奴籍,你身为她的主人,却不居其功,可见心性纯洁,十分难得。”
这就难得吗?红尘,真正难得的事还在后面。黄壤在心里轻轻道。但她面前仍旧恭敬端庄,她道“这……阿壤担不起宗主这般谬赞。”
谢红尘经过短暂的交谈,对黄壤颇有好感。
此女不受他身份地位所动,言谈得体,心性也纯良。而且看其闺房,可知其好学刻苦。是个不错的苗子。
底层小妖拜入仙门是困难,但若有他在,自然不是问题。
谢红尘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可他就是没有开这个口。
——裹着他外袍的黄壤,让他觉得格外亲近。
正在此时,戴月进来,她行到谢红宗身边,拜道“谢宗主,酒宴已经备好,家主请您入席。”
谢红尘点点头,黄壤随即道“阿壤愿为宗主带路……只是这般入席难免不雅。还请宗主许我更衣。”
她身上还披着谢红尘的外袍,里面衣衫被鼠怪划破,自然需要更衣。谢红尘也不见怪,道“可。”
黄壤向他盈盈一拜,果然入内更衣。
戴月偷瞧了一眼二人,她心中如同横着一根刺。又是这样,上次秋大人是这样,这次见到谢宗主……又故伎重施了。
谢红尘自然不知她的心思,他静立檐下,等候黄壤。
屋檐青灰,而他一身羽白,衣袂若雪,洁净得不染尘垢。
戴月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她说“十姑娘更衣怕是要些时候,戴月为宗主沏杯盏罢。”
“你就是戴月?”谢红尘方才听黄壤说起过这个贴身侍女,此时难免多看了一眼。戴月忙道“奴婢贱名,不敢污了宗主之耳。”
谢红尘失笑,他笑的时候,也如千般雪落、人间花开“世人皆同,何分贵贱?听说成元初年,是你育出梁米,救了无数灾民。戴月姑娘功德无量。”
戴月只知道他尊贵,不想他竟如此和善可亲。她顿时道“谢宗主过誉了,戴月愧不敢当。”
谢红尘说“吾观你乃半狐血脉,非土妖出身。能有这般能为,定是天赋卓绝。”
戴月哪敢当他一句“天赋卓绝”?他可是谢红尘啊!
玉壶仙宗第一剑仙,竟然亲口称赞自己?戴月头脑都有些晕乎,可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又太好,她没有解释真相,反而说“奴婢惭愧。”
谢红尘道“为苍生谋福祉,何愧之有?”
戴月心跳加速——谢红尘的话,听来对自己甚有好感!如果他能为自己脱了这奴籍……
她越想越心动,这世上除了朝廷,只怕就只有玉壶仙宗能许她光明前程了。而她想要的一切,其实只需要谢红尘简简单单一句话!
想到这里,她语声凄然,说“戴月只是一介奴婢,纵有功德,也是家主的功德,自是不敢居功的。”
谢红尘若有所思,道“善必有果,姑娘定有福报。”
他并未开口许诺,但这句话,似乎又包含着无穷的可能。
戴月顿时满心欢喜。
而正在此时,黄壤已经换了衣裙。她出得房门,又是飘飘一拜“劳谢宗主久候。宗主衣袍……请容阿壤暂留,待清洁之后,再归还宗主。”她留个后手,万一谢红尘不上钩,总还有个寻他的借口。
“不妨事。”谢红尘单手背于身后,道“阿壤带路。”
这一声“阿壤”未免太过亲昵。话一出口,连他都愣住。
可黄壤却仿若未觉,她盈盈浅笑,道“宗主请。”
——当然会顺口啊,百年姻缘,几番痴迷,几番疯狂。什么第一剑仙的风姿、什么名门上师的博雅、什么仙宗宗主的寡欲。这都是在祈露台被她揉碎一地,踩进泥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