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奈:
“或许,他们只是等不到我死的那一天吧?我活的时间太长了……”
周离的脚步停顿了,他叹息着环顾这个废墟一般的城市,看着废墟累累,神情忍不住有些黯然:“可到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差别呢?”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或许我死了的话,是事情就不会变的这么糟糕。”
钱丽珍的神情淡然,似乎不是在谈论自己的死活:“我死了的话,或许他们的愿望就会满足。中海也可以平安无事,那些过够平凡生活的能力者也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
“可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承认。”
她停顿了一下,苍老的眼瞳中浮现了如同铁铸一般的坚定:
“我可以死,我也可以满足那些人的愿望。但他们的不可能用我的死来满足他们想要更多可是战争一开始,就找不到可以停下的‘刹车’了。
或许有些人能够笑到最后,但大部分能力者,都会成为胜者的牺牲品和代价。基金会或者双头鹫或者乐见其成,但我不能放任中国的能力者被卷入这一场本来不属于他们的战争中去。
没有战争是好的,周离。对于牺牲的人来说,也再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周离沉默地听着,许久之后,回头看整个城市倒塌之后的摸样,心中忽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因为有限的几个人的仇恨,因为狂热的心念或者美好的明天……已经有太多的人牺牲了。这本和他们无关,可他们却被拉近漩涡中。无法自拔。
有那么多人付出那么多。想要守护这一片安宁。可战争来到这里,已经打破了和平的寂静。
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它生根发芽,结果仿佛已经注定,再无回旋之地。
“你们的墙被人打破了。”
周离轻声说:“功亏一篑。”
“或许吧。”
钱丽珍淡淡地笑了笑。
“有时候我在想,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她似是疲惫了,扶着路边的长椅坐下,在寒冷的风里搓了搓手。就像是曾经随处可见的老太太,苍老地快要死去了:
“我今年已经很老了,在我连自己的生死都看淡之后,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再花费那么大心力?我已经没有青春的热血啦,过去也没有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为什么要收拾那群人弄出来的烂摊子。”
周离说:“这不是一个领导者应该想的东西吧?”
“周离,你明白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所谓的‘家国大事’,其实是很遥远的东西了。”
钱丽珍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苍老的眼神像是忽然又年轻起来了。“女人的心里其实很小的。装了一个男人之后,其他的就再也装不下了。更别说这个国家。
群众啊、革命啊、民主啊之类的这些东西对于原本我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东西,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拯救什么国家。
我只是一个小地主家的女儿,读了书,上过大学,想要嫁给一个英俊有为的男人,生几个孩子,最好能够不愁吃穿……”
说着说着,她忽然笑起来,看着周离傻愣愣地样子,笑得像是一个小女孩儿一样开心。
“怎么样?没想到吧?钱丽珍其实一直在羡慕农村妇女的生活。”
她无不自嘲的说着,可眼神中却是一片澄净,充满希冀:“那样改多好啊,何必做什么母老虎,女英雄……过这样的生活?”
周离沉默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忽然抬头看向远处的陆华胥,忽然间明白了一些。
“是因为陆华胥的爷爷么?”
他问。
“这么快就被被猜到了。”
钱丽珍轻声叹息:“有时候,女人就是这么简单啊,又傻,又天真……只要你给她一个承诺,她就愿意赌上一切跟你走。”
她远远地凝视着陆华胥疲倦的面容,出神又怀念:“华胥真的……和他的爷爷很像。”
周离看了陆华胥一眼,收回视线:“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遇到振国时,他和华胥几乎一摸一样。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只是一个普通的上海女大学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