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图是李承训早上得到的,他虽然不知道这些曲线代表的地势名称,但这图他还看得懂,知道哪是大唐的兵力布置,哪是突厥的伏兵,哪的兵力多,哪的兵力少。
图是这样画的,一个形似巨龙的曲线贯穿了整个羊皮卷轴的幅面,在“龙头”和“龙尾”处都用朱砂画了个大三角形,堵在了青龙峡首尾两头。
这“龙尾”看起来简单,仅在最末标记了一个两万的数字,很明显,这说明青龙峡“龙尾”有突厥两万兵力把守,这与斥候送来的情报说平、云二州的突厥人马已经火速回援青龙峡的消息完全切合。
相比“龙尾”,这“龙头”要复杂多了,其内里有好多曲线形状,其边上还标着细小的阿拉伯数字,李承训计算了一下,龙头上各处数字的合计是六万,这说明其余的六万兵力都在龙头,而由此可以看出突厥的总兵力已经将至八万。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特别醒目,在“龙头”的诸多曲线中,有一个用正圆圈起的区域被涂满了朱砂,旁边写着细小的阿拉伯数字,“十万”,李承训猜测这里当是那被困的十万唐军所在,当然,经过数日鏖战,被困唐军剩余的人数绝对要低于这个数字,但具体是多少,身在突厥大营的银环或许并不知情。
难怪耶律风感到震惊,看这趋势,十万被困唐军已经被突厥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就其被困附近的曲线来看,当是处于地势极其复杂的龙头各处隘口之间,若要逃出升天,怕是难上加难。
现在,耶律风已经将地图之内的所有地点都标示清楚,使一切都变得一目了然了,李承训见唐军被困的位置在“龙头”较靠后的区域,几乎是占据了整个“龙头”三分之一的空间,叫做“龙睛!”,其周围还有些较大的有数字标明的区域,分别为:“左、右龙角敖”,“龙须沟”,“龙口敖”……,看这架势,被困唐军若想脱逃,必定要过这几处隘口才行,那该如何用兵呢?
耶律风久在幽州,见他拿着图纸久久不语,开口说道:“这几处都是兵家绝地,不是天险难通,便是阔达毫无遮拦,无论如何,唐军纵有十万兵力,也是难以通过。”
“不错,他们怕是熬不过明日了,”李承训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地图,言语中则充满无限悲凉,说话间手指着这羊皮图纸的一角,“你再看看这里!”
耶律风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不由得悚然一惊,“火!”他方才只顾着标注地名,虽然看到了地图下角的这个火字,却并未多想,更未想是对方已用火攻的意思。
是的,在地图的下角,当真写着一个红彤彤的火字,看来这乙先生还真是用兵高手,想到了用火攻,否则这图上不会标下下这个火字。
“咱们,还来得及吗?”耶律风迟疑着道。
李承训的目光仍然未离开这地图,口中回道:“青龙峡阔达,火烧起来怕是得数日不灭,此刻救援应该还来得及,只是能救出多少,就不好说了。”
“可凭咱们的兵力,就算去救援,也过不了那几道敖啊!”耶律风是聪明之人,想来想去也是束手无策,不由得心焦语急。
“二哥放心,我已有了计策,你只帮我固守城池便好。”李承训的眼睛终于离开了那地图,并将地图卷起又纳入怀中,他没有继续说他想到的那计策,反而交代耶律风如何接应战后大军入城的诸多事宜。
他非是不信任耶律风,而是天色不早,他不能再lang费时间,与其说这些与耶律风无关的信息,不如让他们各自多些时间去准备自己该做的事情。
告别了耶律风,李承训又来到金甲的住所,不想却扑了个空,听守卫说金甲去了城头巡视,他便又向城墙奔去。
沿路上,无论是幽州百姓,还是大唐官军,他们见到李承训都会热情的出言问候,或者以军礼表示爱戴,搞得他走走停停也是一路还礼,没办法,他无疑已经成为幽州城的灵魂人物,幽州人的主心骨。
在临近城墙附近,那里聚集了大量前来慰问守城的“兵士”的百姓,他们见到李承训到来,全都围拢过来,什么“驸马!”“大人!”“英雄!”各种称呼,加之“辛苦了!”“大救星!”“恩人!”各种颂扬感谢,还有些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各种“跪拜”“叩头”之礼,竟将他生生阻住,难行半部。
李承训收服幽州城,的确应该见一见百姓,出一个安民告示,可他准备天黑起兵,此刻临近正午,还有好多军务未曾安排,哪有时间去做这些,可这些百姓如此爱戴于他,他不说两句又不合适。
于是,他用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说了许多好话,也承诺了不少事情,才算劝散了众人,而此时金甲早已候在身旁,他这才拉着金甲又上了城墙,找到一处僻静之地。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李承训确定这里无人能藏伏qie听,这才拿出那卷羊皮地图,向他问计该如何救援青龙峡,他不是刚愎自用的**,就算自己成竹在胸,也会听取旁人的意见,来完善自己谋划,达到万无一失。
金甲凝望着地图,思量片刻,这才抬头看着李承训,那眉心依旧深锁,“不瞒驸马大人,末将也一直在思量如何救援青龙峡,如今见得这图上的兵力布置,更是觉得无计可施。”说完,他连连哀叹。
“金甲将军,但说无妨,我知道你有所思。”李承训敏锐细查,觉得金甲在回话之时,眼中非是茫然一片,而是有些内敛的光华,这说明他在思考,并且多少有些心得。
果然,金甲闻言,浑身一震,他不相信李承训可以看穿他的想法,可却当真被对方道破了心思,不由得吃惊非小,这是什么人啊?
他还真有些想法,只是觉得思虑不周,而不愿多说,如今见李承训明察秋毫,自是不敢再做丝毫隐藏,忙道:“末将只是觉得,唯有选择一个弱处,强攻!”
“好,”李承训很欣慰,面对如此铁桶围困,的确只有强攻一途,看来这金甲还是可堪大用的,随即他又补充说道:“但我观突厥人围困青龙峡的情势,觉得咱们应该集中优势兵力,攻其兵力最雄厚的地方,而不是他兵力布置最弱的地方。”
“什么?”金甲大惑不解,“为什么不攻其软弱?反而去啃硬骨头?”
李承训闻言,眉间一跳,说道:“但凡突厥兵力布置少的地方,必然是其便于防守的险要之地,且不说凭借乙先生的脑袋,必然能依据那多变的地势增设出许多变数,即便是咱们拿下了那些地方,也不便于受困的十万大军脱逃,到时咱们反而会被地势所累,而对方则可以掐头去尾的守住两端,来个瓮中捉鳖。”
“嗯!”金甲应了一声,却未多说,他在品思李承训的话语,觉得其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那些个看似薄弱的环节,很可能不仅不是其防守漏洞,还有可能是陷阱!相反,那些地势平淡的地方,对方无险可守,就只能用兵来防守,可这种地方在青龙峡中也不少,他都得分兵去把守,而咱们却可以集中优势兵力,造成局部的攻击优势,瞬间突破这个缺口,将援军救出来。”
“妙!”金甲回思过味,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双拳紧紧砸在一处,“这就是出其不意,攻敌所不备!”他是毕竟战阵的大将,布军打仗的经验丰富,此刻一经点拨,顿时明悟,自是喜不自胜。
李承训的脸上终于也得见笑容,开始说出自己心中所谋,“根据图中所示,在龙口敖,突厥驻兵最多,有一万余骑,你我提带现存的幽州一万五千骑兵,于夜幕时分起兵,在子夜时分发起攻击,并且我已暗中通知了青龙峡中的薛将军,请他带着被困数万守军,也从这个突破口,于子时,自内而外向外突围。”
“好!这突厥区区一万大军,如何当得我近十万大军双面夹击,必定可以迅速打开这个缺口!”金甲兴奋得居然打断了李承训的说话,“李驸马的智谋,金甲佩服之至!”
“金甲将军,且莫大意,此战成败关键非是咱与突厥骑兵的对决,而在于如何用声东击西之计迷惑对方,使他们不会发觉咱们真实的行军路线和攻击方向,以及如何快速抢攻下龙口敖外的龙牙隘天险。”李承训见他有些飘,忙出言警醒他,若要取得战争的胜利,不仅要有出色的谋划,还要有能完成谋划的完美行动。
“哦,是,是,李驸马,卑职有些激动了!”金甲乃军中大将,一点即通,立刻让自己沉稳下来,可仍是好半天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
二人又细细商讨了一番具体的行动细节,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李承训见已经谋划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天色已然不早,他还有一件特别之事要铁鞋完成,终于说道:“一会儿就按此布置吧,但千万别走漏的风声出去,是时候去演戏给铁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