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寿康宫回来,一进尊义门便听马德福说:“傅太医来了。”
深更半夜傅玉和过来,有点出乎皇帝的意料。他下了肩舆,撩袍进了养心门。傅玉和已经得着消息,从东围房出来朝皇帝一拱手:“臣见过皇上。”
皇帝打量他,见他似有话要说,便招呼他进了三希堂,把闲杂人等都拦在了门外。
然后他道:“这么晚你来找朕,有要紧事儿?”
“不是臣,而是有人有要紧事儿,想求见皇上。”
“什么人?”
傅玉和抬头,和皇帝的目光一撞,轻声道:“沈知薇。”
皇帝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这个时间沈知薇来找他,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儿。
“她找朕何事?”
“想求皇上救她的一个朋友,就是从前侍候她的锦绣。”
皇帝坐在高低坑上,拿着本法帖慢慢翻看,心里不住琢磨这个事儿。想起那天在后头的燕禧堂里,她一口回绝自己的神态。料不到才过没多久,她竟又求上门来了。皇帝不是个睚眦睚眦必报的人,只是觉得着实有趣,也架不住有点小得意。
被人需要的感觉不错,他决定去会一会知薇。只不过有桩事情令他意外,他起身走过傅玉和身边时,轻飘飘扔下一句:“你与她倒相熟得很。”
上一回半夜给人治病,这一回又是帮忙代为通传,倒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人走得这般近。
傅玉和神情一凛,认真道:“臣一时心软,求皇上不要怪罪。”
“你对她心软?从前的事儿你都忘了?”
“不曾忘。只是臣也说过,她似乎忘了从前的事儿。有时候想恨她,像是无从恨起。总觉得她好像不是从前那个人似的。”
傅玉和回答得颇为坦荡,皇帝就很满意。若他遮遮掩掩想要辩白什么,反倒要引他不快了。
只是他有点好奇:“你如何将她带来养心殿?定南门这会儿已经下钥了吧。”
“臣让她穿了太监服饰,跟着臣一并过来的。请皇上恕臣鲁莽之罪。”
皇帝轻拍他肩膀,似笑非笑:“你都这么说了,朕若再追究,似乎不大合情理。她如今人在何处?”
“她不在养心殿,这会儿正在重华殿后头的荷花池等着。今夜月色尚好,臣陪皇上过去走走?”
这是要给他打掩护的意思。皇帝微微一笑,料不到有朝一日他竟也会干这种事情。从前看前朝话本里写,书生半夜翻墙会小姐,只当是笑谈。现如今他竟半夜去见个宫女,还得找个太医遮掩。
只是为了知薇的安全考虑,他没拒绝傅玉和的提议。两个人撇下众太监,由傅玉和在前头打灯笼,皇帝则在后头跟着。
风吹在身上有股子凉意,皇帝便想,也不知她等了多久,受不受得住这深秋寒意。
知薇这会儿正如皇帝所想的那样,正尽量咬牙坚持着。刚开始怕黑的情绪占据了上风,但一通冷风吹下来,什么妖魔鬼怪都成了其次,那钻心似的风总往脖颈里灌,才是是让人受不了的。
小安子人比她高大,衣服也就宽大,脖子这里露出一大块,她怎么遮也遮不全。傅玉和一走便没消息,这年头也没个电话打过去问一下,只能这么伸长了脖子干等着。
知薇冻得够呛,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觉再这么下去可是不妙。回头别皇帝的面没见着,倒把自个儿给活活冻死了。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绕着小小的荷花池开始跑圈儿。活动活动筋骨暖暖身子,同时也能找点事情做,好打发时间。
皇帝和傅玉和到的时候,她正跑了两圈,身上刚有了一点暖意。结果傅玉和那灯笼一照,把她吓得腿一软,脚一滑差点又摔进池里去。
皇帝眼明手快,一出手便拉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两具身子撞在一起,知薇忍不住“哎哟”叫唤了一身。
看这皇帝肤白貌美的,身子怎这般硬,那肌肉就跟石头似的,撞得她浑身筋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