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是跟在姬六公子身边的,将刘小花两人与族庙里这些人的瓜葛大概也听了个明白。后来姬六公子还特别叫了人过来问话,前因后果也都清楚。虽然有几分同情两个丫头,但他也不能违抗姬六的命令。“公子已然歇息。小娘子若要见公子,明日请早。”
外边的和尚也已经不耐烦,在大声地说“我们不打扰六公子,我们只是来找那两个小贱人的。就在那儿!”说着向院中的人指过来“她们杀了人!”
刘小花硬着头皮,还要再求姬安。
她身后的三枝大步向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姬安面前“请您帮帮忙吧。求求您了。我要是死了,年年清明就没人给家里人烧钱……您行行好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我活一年就为大爷祈一年的福,活一天,就为大爷祈一天的福,哪怕只有一口气,都念大爷的好……”
…………
“……我犯了错,不怕死,可阿花没犯错。现在她被人瞧见跟我在一起了,他们不会放过她的。就是您不救我,也没什么,我杀人偿命。可您救救她吧…………她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全是我害的。您叫她进去跟公子说话吧。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下辈子也给您做牛做马……”说着,便向地上伏去。仿佛生怕别人不信自已的诚意,磕得砰砰直响。不几下,额头就全是血了。
刘小花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意。
她一把将三枝拉住“你起来。不要磕了。”
三枝推开她的手,不停地将头向地上撞“行行好,求求您了。行行好!……”
姬安实在看不下去,将目光移向别处。但到底没有再催促两个人出去。他实在也不理解,明明自家主人很在意这个小丫头的事,还特别派了人连夜出去调查,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拿出这种姿态来。可主人就是主人,做为属下并没有质疑的权利。
刘小花看向姬六的屋子。
炉火将人影印在了窗纸上。配合着嘻闹的声音,像一出活色生香的皮影戏。
“你不要磕了。”刘小花对三枝说。
三枝却不理。
刘小花大步走过去,抓住三枝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三枝抬起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了,血水和眼泪混合在一起。她只是看了刘小花一眼,又继续对着屋子磕起头来。
刘小花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她知道姬六要的是什么。像他这样的人,习惯了人人对自已臣服,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违背他意愿的人。所以他不喜欢。他要看着,这个异数在自已面前低头。这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种乐趣。
他要让她明白,他的道理是对的。世界上并没有不能屈服的人。
刘小花咬牙,双膝一软,对着屋子跪了下来。
屋子里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就好像有什么人掐断了这些声音的喉咙。
刘小花跪在那里,却仍然将背挺得那么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已好过一点。三枝握住她的手。
她对三枝说:“别难过。我们现在跪得下去,以后也能站得起来。”声音很轻。说出来就随风飘散了。三枝咬着嘴唇,点点头。少女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做人,得要能屈能伸。
这句话刘小花以前听了,只觉得十分豪气,可是,现在才知道,少少四个字所包含的却是难言的屈辱与刚强。
她朗声对着屋子说:“请六公子救命。”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窈窕的宫装美人袅袅地坐屋里出来,娇声道:“公子让你们不要在这里吵闹。”
刘小花脸色更有几分难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三枝愣了一下,正要再磕头。那美人吓了得,跳起来一脚便踢在她肩膀上,气道:“仔细把血溅到我身上。我这一身衣裳,便是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三枝本来就磕得头混脑涨,被她这一脚,踢得摔倒在地上半天也没缓过来。
刘小花连忙去扶她。
那美人厌烦地甩甩袖子“行了行了你们快起来。跟我来吧。公子让你们先在院子里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刘小花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这就是说,他肯帮忙了。
三枝也是大松了一口气。简直是欣喜若狂。
那美人嫌她们身上脏,退开几步站着,以长袖掩半面,露出一双勾魂的眼睛,看看刘小花又看看三枝,娇滴滴地讥讽说:“你们这样才是好笑。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是一副你要救我,我要救你的样子。真正是笑死人了。我瞧着都嫌恶心。若是一早谁也不管谁,岂会有如今困境?山野之人,果真是蠢得没边。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争不该争的气。”
要是以前,三枝早就要跳起来抓花她的脸,或者破口大骂了。可现在,她却没动。只是垂头恻恻地看着她脚上的鞋子。
刘小花慢条斯理扶三枝站起来,对那美人笑:“畜牲才只一味的趋利避害。可人就不同。有些事,知道不能做,却还是会做。这大概,就是人跟畜牲的差别吧。”
那美人指着她的鼻子,气道:“你!你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