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觉得自己的下颌都要被拧碎了,眼中泛起了泪光:“道长,我哪敢骗你?我只是恰好经过附近,看到那个人倒在树下,好像快死了。我又饿了,就想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挖了他的心来吃而已。你们刚才齐刷刷地朝我冲过来,我以为你们要捉妖怪,当然会吓得拔腿就跑啊。那个人是我的晚餐,我本来不想丢下他的,可你们追得太紧,我只能扔下他了……道长,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可是妖怪,我怎么可能会帮一个修士逃命?”
江邵冷声道:“你把他丢到哪里了?”
“我不记得了。当时我慌不择路的,只顾着逃命,就随便把他往路边一扔,已经记不清位置了……”
由于心底的恐惧,桑桑这段临时想出的解释,虽然偶尔结巴,却显得很真实。
江邵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凭借他对江折容的印象,对方那一派光风霁月、他却觉得是装模作样的作风,确实不像是会和妖怪暗中往来、藕断丝连的人。更何况,他也确实没法断定,自己刚才是不是认错了人。
但直觉告诉江邵,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并不那么简单。
万一这只妖怪在撒谎……她这么用心地维护江折容,岂不是说明了,他们两者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江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松开了桑桑的下颌,直起身体,冷笑了一声:“你们究竟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在合伙骗我,之后我自会查证。来人,先把她带回去。”
桑桑掐紧了手指。
果然,这个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桑桑被两个修士粗鲁地拎了起来,沿着陌生的路径,被押送向了深山之中。她咬着下唇,一阵心慌意乱。
这下糟了。虽然江折容暂时没被抓到,但她已经回不去了,他一个人被留在那儿,时间一长,肯定也难逃一死……
怎么办?谁能告诉她怎么做才好?
就在这时,桑桑忽然眼尖地发现,斜上方的树梢摇晃了几下,还传出了“啾啾”的叫声,乍听只是普通的鸟鸣,其实隐含了奇异的节律。江邵一行人似乎都没有听出暗藏在其中的玄机。桑桑却心底雪亮,不着痕迹地抬起了眼梢。
墨绿的叶子一晃,被一只爪子按了下去。交错的枝叶间,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松鼠。
果然是娄初伯!
以前定居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几个弱小的妖怪曾约定了一些只有他们听得懂的暗号,以备不时之需。
前段时间,娄初伯答应了帮她寻找江邵一行人的踪迹。看来,他今天跟踪江邵到了附近,恰好就撞见她被抓住的情景!
娄初伯扒拉着树叶,一双小黑豆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担忧,沿着树枝攀爬,不断地在上方跟着他们前进。万幸身形小,才没被注意到。
桑桑冲他极微弱地摇了摇头,悄然做了几个口型。
娄初伯的优势在于人脉和妖脉都很广,其实道行与她的半斤八两。别说是救她了,一旦被发现,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娄初伯似乎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一瞬,就转过头,嗖地钻进了树梢里。
“看什么看!走快点!”
一只热乎乎的大手使劲推了推桑桑的后背。
江邵听见声音,也瞥了一眼树梢。那只不过是一片寻常至极的在滴水的树梢,江邵冷哼一声,没看出异常,便移开了目光。
桑桑足下踉跄了一下,敢怒不敢言,低着头,继续前行,心情却是喜忧参半。忧的是自己要面对吉凶未知的前路,喜的是看到了希望。
娄初伯这么机灵,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大约半个时辰后,桑桑被带到了荒山里的一座宅邸前。
这一路七绕八拐的,两边又都是树木草石,没有可以辨识方向的风景。更要命的是,雨水会冲淡沿路的气味。也不知道娄初伯之后还能不能找到这儿。
不过,反过来想,这个地方,也算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藏身之地了。
一步入宅门,桑桑就有点儿意外于这里的残破。
这座宅邸面积不小,瓦顶落满了杂草和腐烂的树叶,门口的两尊石狮子断尾缺爪,爬满青苔,檐下的两盏灯笼火光微弱,衬着后方浑浊发青的天色,让这里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
里面的花园有收拾过的痕迹。但覆盖满墙的爬山虎,还有草草地堆砌在角落的杂物,都真实地显露出了此间主人平时的生活境况。
还记得江折容说过,他们在云中的宅邸年久失修,有些破旧。但和这里一比,他家简直是豪宅了。
桑桑有几分惊疑。她看到江邵有那么多手下,还以为他混得很好呢。
这时,两个中年男人匆匆从宅子里步出,迎了上来:“少爷!你回来了。”
江邵精神一振,上前问道:“父亲今天怎么样了?”
“家主早上醒了一回,一切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