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
林如海见隆安帝震怒,他跪伏在地,却仍旧不慌不忙拱手道:“皇上,此等小事,臣已有对策,三日之内,情况就会翻转。其实早在第一日有这等妖言传出时,臣就已经知道,元辅也知,原是要下辣手处置。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背后有奸邪趁机挑唆生事?所以只一味的严防,断防不住。臣就借机暗中查证了番,并且另有布置。”
隆安帝心中急怒燃烧,没有一个皇帝,对于威胁到他上天之子的权威,威胁到他帝位稳固的妖言能平心静气下来,尤其是在他身心如此敏感的时候,隆安帝暴怒道:“都知道了?好好,好!这等罪该万死的大案,你们都知道了,倒将朕瞒在鼓里,你们眼中还有朕这个天子么?”
林如海微微皱了皱眉,语气道:“皇上,若急切发作,必会让幕后黑手藏的更深。如今幕后黑手已经锁定,查办之后,就剩下消弭妖言。其实也容易办到……”
荆朝云摇头叹息道:“唉,到底想的简单了些。造谣一张嘴,辟谣怕是十年都难消除后患。林大人,草率了。此事事关天子圣名,更事关皇权之重,岂有以此为饵,只为了查几个黑手的?孰轻孰重,尔等不知?还是……”
甚么叫做杀人诛心,莫过如此。
就连素来好心性的林如海此刻都勃然恼怒,厉声道:“荆朝云,我敬你为三朝元老,所以才屡屡退让,不想你不知轻重,屡屡行诛心构陷之勾当!妄想将景初朝的党争恶臭再带回朝廷,祸乱朝纲!你以为本官不知你为何如此阴毒?不过是背后牵扯到的晋商是你的钱袋子,是你控制景初旧党,培植新人的根本!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大燕朝政,就是因你这等人才会被败坏至此!
是何人在背后大肆宣扬皇上此次遭难,是获罪于天?就是你们这些景初旧臣,为首的,正是景初朝文华殿大学士何振!若非如此,又岂能造出如此之势来?
只可惜,你们终不过是枉费心机!民意如烘炉,自会去芜存菁,辨别清明!如今百姓们都知道,皇上最是爱民如子,才会在地龙翻身时以万金之体,替京城百万黎庶挡难!若非皇上挡下大半天灾,整个神京都中都会化为废墟!
皇上为了百姓,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罹受如此大难,感天动地!
何振这等饱受君恩,位居军机大学士的宰辅阁臣,却为一己之私,为党争,竟大肆造谣侮蔑天子,妄图动摇皇权,其罪之恶,亘古罕见!
荆朝云,你一个旧党党魁,天子不以你过往不耻之行为罪,屡屡加恩,没想到你这老匹夫,做下这等丧心病狂恶毒之事,还有颜面在御前大放厥词!!
莫非仍不知,世道变了!隆安朝,不是景初朝!隆安天子,也不是先帝!”
说罢,也不给瞠目结舌的荆朝云反驳的机会,转头对隆安帝道:“皇上,此案人证物证,乃至贼子密谈之时间、地点、何人谈话又是如何进行造谣的,御史大夫韩琮那里记得完整详实!荆朝云虽未直接参与其中,可若说他不知内情,却是天大的笑话!绣衣卫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何振曾于三日前夜晚,前往布政坊荆府密议!这是一桩铁案!!”
此刻,林如海就是一个被惹急了的温良君子,发出最严厉的决裂斥责,毫不留情!
一旁尹后看着他,眼中难掩赞叹。
何谓名臣?
不过如此!
往日里总觉得林如海有些过于妇人之仁,过于讲究体面,下手不够果决。
今日方见老实人被逼急了后的绝地反击!
可笑荆朝云,好不容易得了个起复之机,选谁做筏子不好,非选林如海、贾蔷师徒。
以为贾蔷出京了,就好欺负了?
今日才见林如海的手段罢!
最可怕的是,林如海并未从一开始就亮出这些,而是等着荆朝云发难!
林如海既然知道了荆朝云背后的晋商,就故意挑出钱庄之策,引得荆朝云来攻。
环环相套下,荆朝云一步步走入死局!
端的精彩!
果然如林如海所言,世道变了……
荆朝云面色一片灰败,显然尹后能看出的事,他也想得到。
何振前夜去荆府其实并无密谈之事,荆朝云极善明哲保身之道,从来不争、不贪,近乎以完人的形象混迹官场。
如果今日不是他一步步被引入死局中,单凭何振入荆府,绝不能将他如何。
可恨,林如海竟如此苦心积虑的设下此计。
大意了,也小觑了林如海这等后辈的阴险果决。
如今他身边官员大都四散开来,京中势力被打的四分五裂,仓促间,实力连三成都不到。
关键是他没想到,这个节点隆安天子分明是起了平衡朝中局势的心思,才重新起复于他,但凡揣摩点圣心,也该知道留着他,否则置天子于何地?
未想此辈们如此大胆,如此果决的想要伏杀于他!
荆朝云眉头紧皱,看着脸色铁青的隆安帝,缓缓道:“皇上是知道老臣品性的,若是老臣想做些甚么,绝不会等到今日,早在新政之初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