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过子时。
养心殿前的皇庭,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因昨儿傍晚时候的一阵秋风,拂落了皇庭内六棵银杏树上无数落叶,所以此刻皇庭中间,堆了好大一堆银杏叶。
煌煌宫殿前,金灿灿的落叶堆,在月色下,有一种画意。
只可惜,美好的景色,总容易被破坏……
两把扫帚随意丢在落叶堆两旁,这倒也罢,还有两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是半大少年,此刻毫无形象四仰八叉的躺在银杏叶上,不肯起来。
将月夜美景,破坏的一塌糊涂。
其实原本,二人还进养心殿请示了番,能不能将这堆落叶点了,变成篝火取暖。
结果……
二人差点被扒光了吊井里,好清醒清醒脑子……
“都怪你!”
被狂喷一通后,贾蔷埋怨道。
李暄闻言,脑子里简直有些混乱,仿佛被狗给侵犯了般,怔了会儿才大怒道:“贾蔷,你还算是个人吗?还不都是你惹出的勾当,连累爷跟着吃挂落,你怎么有脸怪爷?!”
贾蔷呵了声,道:“算了算了,你是王爷我只是侯爷……公道自在人心罢。诶诶诶,别闹啊,惊动了里面,真要挨板子的!”
快气炸了的李暄闻言虽恨的要命,却也只能抓起一把叶子,丢这臭不要脸的脸上……
“唉,贾蔷,你说朝廷里最近到底在折腾个啥?爷怎么越看越糊涂?”
“糊涂啥?”
“还不是那些破事?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你说那官场上的官儿,一批一批的往下扒拉,可重新上去的,也没见好到哪去,不还都是景初朝的旧臣么?换来换去,还是荆朝云他们的徒子徒孙,这不白费气力了?”
“那我哪知道?管他呢,我又不当官。”
贾蔷懒洋洋的回了声,双手枕于脑下,在这数百年的宫廷中,仰望着漫天繁星和弦月,也不知道,这星月,能否照破时空……
摇了摇头,散去矫情,又想了想李暄的话,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每落马一官员,更换一人,都是对天子皇威帝权的加强,也是对荆朝云等人相权的削弱。
官场上向来都是人走茶凉,徒子徒孙又如何?
等韩彬等人归来后,替换了荆朝云、罗荣等辈,新选上来的官,正好改换门庭。
其实除了少有的抱负远大的人杰外,绝大多数中上层官员,哪有甚么政治立场?无非是在做官罢了。
大政走向,永远是朝廷上那些衣紫大员,尤其是军机处的大学士相国们辅佐君王来确定的。
景初朝时,遇到太上皇和荆朝云、罗荣、何振等宽容奢侈的君相,朝廷上的官儿日子过的恣意松快些。
到了现在,遇到隆安帝、林如海、窦现以及快要归京的韩彬等务实严谨的君相,大部分的官儿其实也能变成勤劳用事的官,也就是所谓的好官儿。
所以,眼下三品以下不断落马的官员,说的可悲一些,都是炮灰罢了……
当然,这些话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即便是对李暄。
李暄气骂了声:“瞧你这没心没肺的德性,就知道靠着你老岳父混日子。爷可告诉你,不是爷说晦气话,就你那岳父老子的身子骨,可不像是好的,能坚持多久谁也不好说。就算再有十年,可十年以后呢?”
贾蔷撇撇嘴道:“我不争不抢,还是功勋之后,难道朝廷还容不下我混吃度日?”
李暄气笑道:“你也不是糊涂的,怎说这样没见识的话?你果真只是寻常勋贵,守着祖业度日,那或许没人搭理你。可你如今那么多产业,都道你是善财金童,若没了林相的护佑,你还不被那些人给撕碎了?再说,你还得罪了那么些人……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和我三哥是怎么回事?”
贾蔷奇道:“怎么回事?没甚么啊……西城兵马司真不是我动的手脚。个球攮的裘良,这次再放过他我就不是人。我都没想到,连这样的事,这忘八也敢掺和!”
李暄咂摸了下嘴巴,也学贾蔷双手枕于脑后,嘿嘿笑道:“瞧见了么?还得爷提点着才成。不然,你居然被裘良那样的人物给算计了去。瞧你这笨模样!”
贾蔷摇头道:“那蠢玩意儿多半是被利用了还不自知,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说他了,说起那群开国功臣,我都心累。”
李暄闻言嘎嘎乐起来,他也知道开国一脉功臣都是甚么德性,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气道:“不对,你还没说我三哥的事呢。贾蔷,今儿你连大哥都帮着说话,四哥也说了,怎单单就落下三哥?父皇让你说,原本就是给你台阶下,缓和一下你和我三哥的关系,你倒好,只说是不熟。你看看,今儿你给大哥说了几句好话,后面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怎就犟在三哥那了?”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傻?难道看不出,那个位置,三哥的希望比我四哥都大?果真将来三哥得了好,爷看你到哪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