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看着出神的赵祗令只觉得很奇怪,忍不住出声询问。
或许在盛京其他人的眼中,赵祗令是不近人情,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权臣,可是在这商贩的眼中,赵大人始终没变,变得是往日陪在他身边的那位喜笑颜开的夫人不在了。
夜市摆摊的商贩不过是寻常百姓,可宁家的事情太过轰动,便是这些市井小辈也略有所闻当年赵祗令和宁绾的变故,有些了解。
宁绾身死,赵祗令一步步的向上爬,看似赵祗令风光无限,已然忘记了昔日陪他同甘共苦的糟糠之妻,实则,这么多年过去,那位夫人始终都埋藏在赵祗令的心中。
知道的人不多,但并不是无人知晓。
实在不是小贩的记性好,是郎才女貌太过出众,便是走到哪里都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心中的印象也就深了。
每年这个时候,赵祗令都回来他这里买上几串糖葫芦和糖人,顺道吃上一碗热腾腾的云吞,腼腆却儒雅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傻笑,好像对面真的有人在同他静静的坐在一起。
这习惯多年都不曾改变,算着日子,也该是到了那夫人生辰的时候了。
宁绾喜欢甜食,在东街这一带都出了名,从嫁给赵祗令开始,隔些时间便会来他们这里闲逛,赵祗令不许,宁绾每次都能撒娇着买上一些,然后再点一碗云吞,两人能忙里偷闲坐上小半晌。
宁绾一边吃着糖人一边喋喋不休,赵祗令则是一边吃着云吞一边倾听着宁绾闲聊,少女怀春,少年倾慕,两人如此这般到真有些岁月静好的缘故。
因着看着便赏心悦目,宁绾的性格又狠落落大方,和邻里邻居的关系也比较亲近,大家都很喜欢这位小姐。
只可惜……
见赵祗令目光出神,小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静静的选了几只沾着厚厚糖衣的山楂的冰糖葫芦单独包裹了一处,又去隔壁小贩那里取了两只糖人,递给了赵祗令身后的小厮。
“真是可惜啊,多好的一对璧人,不想造化弄人啊。”
卖糖人的和卖云吞的商贩因着宁绾的关系已经熟悉,平日里没有上门的声音便凑到了一起闲聊。
“可不是,之前还从未见过那样和善的官家小姐呢,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累都肯受,一点也不想别的大小姐那般骄纵,还对我们很是亲近。”
“哎……”
“好人不长命。”
“人都不在了,也不知道赵大人每次来吃云吞,都是怀着什么心情,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
商贩不断摇头叹气,更嘘了声。
祸从口出,赵祗令今非昔比,可不再是从前那个穷酸书生了,乱说话是要被治罪的。
幸好赵祗令并未听见,而是脚步不由得向着人群中走去。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文远小步紧跟在赵祗令的身后,却是不敢出言惊醒的,赵祗令早有吩咐,腊月十九这日不许旁人打扰,若非老夫人严令一定要人跟着,怕文远都会被拒之门外。
暮色从远山外暗暗袭来,天地之间的颜色在深赭和淡青色之间转换。
市集中人群熙攘,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不断,满街的货物从街头摆到街尾,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的人头晕目眩。
赵祗令目光一沉,脚步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倘若说在醉仙楼看到的那抹人影可能是因为他出神,恍惚看错了人,那么方才在糖人摊边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眼花!
赵祗令知道他这个想法很是荒唐。
当年那个人是他亲眼见到的,宁家因为曾经太过鼎盛繁华,大火连烧了三天才熄灭。
她那样毅然决然的冲进了火海,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即便是她还活着,也该是和他年纪相仿,不会那般年轻,可……赵祗令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哪怕是相像,他也要看看究竟!
那样的神情,他只在宁绾的身上见到过。
再没了别人。
哪怕不是她本人,相像也好……像一点就好。
十几年了,赵祗令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慌乱,心中更是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自己。
若是这次错过了,便真的是永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