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茫然抬眼,触到千柔平静的目光。
千柔深深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李靖行却感受到了她的柔情,感觉到,她丝毫没有怪自己,她对自己的爱意,丝毫没有变。
在她的注视下,他一颗心仿佛活过来一般,忍不住颤声唤了一句:“娘子。”
千柔微笑“嗯”了一声,神色无比温柔。
夫妻两人静静对视着,眉梢眼角情意绵绵,竟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一般。
这一幕,落进明惠郡主眼中,落进围观众人眼中,也被站在二楼隐蔽处的俊男看在眼里。
那俊男二十多岁,负手而立,衣衫华丽,面容俊朗,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看着人时,尤其是女子时,仿佛能将人的心魂都勾走。
若有朝臣经过,自是会认出,那是皇上长子、武王的竞争对手——秦王。
明惠见自己抛出一记重击,千柔却无动于衷,还与夫君相视一笑,不由得又要呕出一口血。
是她没将话说清楚,还是对面那女人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嫁了纨绔,她还能这么开心?为什么自己将她的凄惨未来都点出来了,她还能这样平静?
思绪混乱了一瞬间,明惠郡主开口,声音仍旧冰冷刻薄:“佳禾县主,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心宽,还是听不懂人话。”
“为什么笑不出来?”千柔反驳,转头看着明惠郡主,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般,“这是我的夫君,我们怎么过日子,与你有什么关系?罢了,虽然你有些逾越,但我不能任由你乱说,不能任由你贬低我的夫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揪着我不放,但我要告诉你,刚才你所说的那些,永远都不会成为现实。”
明惠哼道:“我早知道,为了面子,你会死鸭子嘴硬。哼,可笑,你趁着现在时机好,尽情笑几天吧,等你夫君将你抛在脑后,等你泪水都流尽时,你就会晓得,我预言得多么准。”
千柔冷笑:“你是什么心思,其实我并不在乎,但我的夫君,对我一直很好,时时刻刻以我为先,我知道,他会一直与我并肩站着,永远都不会辜负我。至于你说他不成器,那只是从前,至于今后,日子还长着呢。”
看着明惠郡主,她心中怒极,脸上却不显,只一字一句地慢慢说:“有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我的夫君,能力不差,智商不差,只要他有心,未必不能翱翔长空。”
明惠郡主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方冷笑道:“翱翔长空?旁人也许可能,但一个纨绔,如何做得到?你这话说出来,真要笑掉我的大牙。”
千柔盈盈而立,整个人仿佛一株青竹一般坚韧不屈,声音冷若冰雪:“圣人都说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莫非你比圣人还厉害?还是说,你什么时候有了神眼,能洞穿古今?倘若你有这能力,不妨证明一下。倘若你没有这能力,凭什么在这里臆断我们夫妻的未来?”
明惠郡主受了这一番反击,唇动了几下,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千柔说完了,却不再看她,只转头看向李靖行,带着三分柔情七分鼓励道:“夫君,你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你有多好,我知道,我也相信,你并不是无能之辈,只要你愿意努力,你也能有所成就。”
看着眸光璀璨、神色温柔的妻子,李靖行心中仿佛涌起了惊涛骇浪。
她说,只要他有心,未必不能翱翔长空。
为什么,她这般看得起自己?这么信任自己?这么深爱自己?
明明,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纨绔、混蛋,是个百无一用的大废物。
从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他心里也有过梦想。
他幼时聪明伶俐,看过的书过目不忘,老师的教导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喜得众人将他视为天才。甚至,李明卿还屡次说,他的天赋比李靖希高,将来的成就,未必在李靖希之下。
他十三岁那年,有个游方相士到李府化缘。
当时,李明卿将他与李靖希唤到那相士跟前,让那相士断他们的前程。
对于李靖希,那相士并没有评价,反而看着他,说了一句“将相之才,贵不可言”,令李明卿喜得话都不会说了。
很快,此事便在府里传开了。
再过不久,他在书房攻读时,明影拿着一包书,神神秘秘走进来,独自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他一时好奇,将书抽了过来,登时看得脸红心乱,却欲罢不能。
——那些书,是春闺画本,不但图文并茂,还栩栩如生。
可想而知,年少懵懂的他,看到那些书时,心里多么震撼。
未知的领域被人推开,未知的欲望被撩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