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坐在沙发上,互相看着彼此,忽然一时找不到话题了,光是傻笑。这就是我常常提起的二胖,比我大三岁。我说了,我俩从小不对付,掐着架长大的,也算是发小吧。现在见了,小时候的事历历在目起来。不过都三张儿的人了,那些不愉快也就成了过眼烟云,猛地见了还是觉得挺亲切的,就是还有点找不着话头,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有点好笑,有点小尴尬。最后,还是二胖先打破沉默,说:“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强呢,原来是你呀。”我也问:“哎对了,你找我干什么?”大家也知道,当铺不同于小卖部,一般人他是不会进来这种地方的。二胖听我一问,脸色忽然变了变,道:“我找你也是受人之托。”“谁呀?”我浑不在意地问。二胖没有回答我,顿了顿才又说:“关羽呢?”我一时没反应过劲儿来,茫然道:“你说什么?”“我问你关羽呢?他昨天不是来了吗?”我几乎把自己舌头咬掉,结巴道:“你怎么知道?”二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吕布。”找马二胖是吕布?我从小跟吕布掐架掐大的?我是不是也挺悍勇的?或者换一个说法:吕布就这德行?毫不吹牛地说,虽然小时候我打不过他,可上了初二以后我尽揍他了。二胖在学校里其实还算好学生,他无心江湖以后正好赶上我的颠峰期,而且二胖他爸管他特别严,只要知道他在外面打架回去非拿裤带抽他不可——你说他爸会不会是董卓?虽然知道这都是真的,我还是忍不住挖苦他:“你哪长得像吕布?”我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赘肉,“吕布就这?”二胖使劲往回吸肚皮,低着头说:“上辈子不是这样。”我随口道:“你要是吕布我就是……”可是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三国里吕布好象是当之无愧的翘楚,说谁也白搭。俗语道人中的吕布马中的赤兔,我总不能说我是赤兔吧?我斜眼看着他说:“何天窦让你来的吧?”“你都知道啦?”“废话!你找关二哥干什么?”二胖摊了摊肩膀:“你说呢,反正不是和他叙旧,他哪去了?”我说:“昨天来没一会儿就走了,去外地了。”二胖道:“真的?”“那你以为关二爷会怕你吗?他要在这儿早扑出来了。”我纳闷道,“再说你虽然跟二爷干过仗,可你们之间好象也没多大仇吧?你要找也应该找曹操啊,找刘备也说得过去,你找二爷不是驴唇不对马嘴吗?”二胖道:“你就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吧?”我一瞪眼:“说不听了还,你非找不自在?”二胖嘿嘿一笑:“别吓我。现在我让你条胳膊你也白给。”……还真是,就算他不是吕布,就凭这块头我也打不过他了,这小子这几年没见愈发养得膘肥体壮的。我往沙发里一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反正关二爷不在了,我也联系不上他,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二胖错愕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小子怎么还这样啊?”他掏出手机,“那我给我老板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什么意思。”不一会儿电话通了,二胖说了几句忽然把电话递过来:“他要跟你说。”我接过电话哼哼着说:“喂,老何啊?”何天窦嘿然:“关羽呢?”我说:“你不是会算吗?你算呀!”“我这可不是算的,昨天你们两个人在大富贵挑趴下50多号人,现在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除了关云长,谁有这本事?”我说:“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儿这段时间里尽来了些什么人。能顶着这么大压力下来的武将,也就只有关羽了。”“嗬,福尔摩斯没少看啊。那你再推理推理二爷去哪儿了,正好我还有点想他了。”“……”何天窦顿了顿说,“他不在也好,其实我挺佩服云长为人的,也不愿意让他难堪。这样吧,关羽不在,项羽不是在吗?”我叫道:“你有准谱没准谱啊!他们俩有什么仇?”何天窦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好不容易找着吕布了,你总得让我赢一场。再说项羽那小子闯到我家里砸我暗室的仇我还没报呢。”我狠狠骂道:“有种你出来,咱们王牌对王牌,我非拿板砖掀你前脸儿!”何天窦笑道:“你算个屁王牌,王牌有使板砖的吗?不跟你说了,你把电话给吕布。”我只得把电话还给二胖,他又跟何天窦嘀咕了一会儿才收了线,问我:“项羽在吗?”“出去还没回来。”二胖坐在沙发角上说:“那我等等他。”我无语,这情形有点像被人逼债上门,跑也跑不了,赶也赶不走。我和二胖大眼瞪小眼,气氛再次陷入尴尬。本来是发小相见,把手言欢,可说没两句却发现彼此属于敌对阵营。很戏剧化,很桥段,很绝代双娇。最后,终于还是我忍不住问:“你现在在哪儿混呢?”毕竟眼前是一个从小长大、还扎着鳄鱼皮带拿着手机的活生生的胖子,我潜意识里总是很难把他跟吕布联系起来。“……我开了个摩托修理铺。”二胖好象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谈话。“你不是……”二胖好象知道我要问什么,难为情地说:“高考压力太大没考上,后来也就这样了。”确实,我挺难理解,二胖学习成绩一直不错的。听他说完我心情也比较复杂,怎么说也是勇冠三军的人物,在应试教育的摧残下也愣是被挤下了独木桥,三国那会儿要是也考数理化,吕布说不定也只能给人钉马掌去了呢——相当于现在的摩托修理。我凑到他跟前,神秘地说:“哎,问你个事。”“怎么?”“貂禅真的漂亮吗?”虽然面前是从小跟我掐到大的胖子,但他毕竟是吕布,机会难得,该打听的八卦绝不能放过。“呃……漂亮。”二胖已经有点失语了。我忽然退后一截盯着他说:“我靠,那姓何的不会是拿貂禅要挟你找我打仗的吧?我说你小子上辈子吃那小娘们的亏还没吃够啊?”二胖哭笑不得道:“别说这个了,我去年已经结婚了,让我那口子听见还不得跟我打架?”我失笑道:“吕布也怕老婆?你打不过她?”二胖淡然道:“孩子都两岁了还打什么打?”“……你不是说你去年才结婚吗?哪来个两岁的孩子?”“第一胎要不打都三岁了。”我再次无语,索性问:“你为什么帮那姓何的?”二胖摆了摆手:“这个你就别问了。”“为了那100万的彩头?”二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你认为吕布是那种能用钱就轻易买通的吗?”我不禁退后了一步,不得不说这小子一瞪眼威势确实挺足的。三国猛将如云,能当第一打手那可不是吹来的。但我还是说:“你以为你是什么好鸟?有奶就是娘的二五仔!”二胖握了握拳头道:“咱俩怎么说也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你说我可以,但不许说吕布,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妈的,跟我来这套。他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修摩托的胖子。再说他不就是吕布吗?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小强是那种那么容易就被吓唬住的人吗?我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盒东西,义正词严地跟他说:“吃饼干吗?”“……”胖子又无语了。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对付胖子咱有着近年的丰富经验,就算他是吕布,挤兑起来照样轻车熟路!就在这时项羽回来了,他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说:“油我加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