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惨叫声响彻半空,令听者遍体生寒。
谢姝宁脚下一个踉跄,手肘重重磕在了一旁的桌沿上,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裳也依旧撞得生疼,里头想必已是一片青紫。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汹涌而来的痛意喊道:“印公!”
汪仁恍若未闻,仍旧背对着她,也不说话,手下动作更是不停。
谢元茂的惨叫声连绵不绝,一声赛一声高昂,蓦地戛然而止。
有血滴滴答答地沿着他的眼窝流淌出来,沿着颧骨一路往下流,骇人得紧。汪仁这才抬起手来,转身看了她一眼,道:“别看。”
谢姝宁捂着手肘连连摇头,嘴角翕动着要开口,却始终未能将话说出来。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心头百感交集,五味杂成,只知该制止汪仁,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阻拦。
视线越过汪仁的肩头落在谢元茂身上,他已经疼得晕死过去,双目紧闭,右眼上满是鲜血,红红黑黑的,糊了一大片。
谢姝宁不由得一阵心悸,艰难地张了张嘴,同汪仁说道:“时辰不早,印公不若早些回去吧。”
图兰守在门边,听见这话脸一僵,悄悄仰头看了看天空。
雪白绵软的云朵像冬袄里新鲜的棉絮,浮在蔚蓝的天空上。日光金灿灿的,好似碎金。这分明是正午时分的天色,怎么就成了时辰不早了?她头一回觉得,自家小姐也有这般笨拙的时候。
这样的逐客令。未免太不像话了……
果不其然,汪仁脸色阵青阵白,低头盯着谢元茂看,忽然俯身将手中匕首往谢元茂衣裳上擦去。
谢姝宁不察,站在那望过去,只觉汪仁这是要下杀手,连忙扑了过去抓他的手腕,慌乱之际什么也顾不得了。
结果以她这柔弱之势,竟也真的牢牢将汪仁的手给抓住了。
寒光熠熠的匕首贴在谢元茂的衣襟上。犹自带着血,宛如雪地里燃着的熊熊烈火。
她大口喘息着,急声道:“但请印公留他一命!”
汪仁面色骤冷:“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混账东西?”
“自然不是为了护着他!”谢姝宁喘息间见他的面色愈来愈难看,忙不迭解释起来,“他若此时去了。那娘亲这辈子都只能是谢家的孀妇,再无脱离谢字的机会。”
时人虽也赞成寡。妇再嫁,但但凡有些门第家世的人家,谁又会这般做。
只看长房的二伯母梁氏便是,那可是出身魏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正正经经被封了郡主的。可哪怕是她,在谢二爷去世后。也断不能提改嫁二字。
休说谢家不允,即便是魏国公府,也不会答应的。
谢姝宁是万万不愿意母亲变成另一个梁氏的。
“他不能死,至少,眼下还不能。”呼吸声渐稳,谢姝宁紧紧扣着汪仁的手腕,隔着厚实的衣袖。几乎快要抓不住。她正视着汪仁,语气坚决。“不论如何,他得先活着。”
谢元茂是该生还是该死,也并非由她说了算。
受苦的母亲,下决策的,自然也应当是母亲才对。
母亲尚不知道他回来了,她不能任由汪仁动手。
“娘亲会出事会受伤,皆是我的错,哪怕要为娘亲报仇,也该由我动手。”谢姝宁的语气渐渐趋于平静。
汪仁的面色却没好看几分,“若由你亲自动手,这天下人只口水也能将你淹死,弑父之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着话,他被谢姝宁紧紧抓着的手腕忽然一动,将谢姝宁给震得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