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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断崖式下跌,面上满是疲态,指挥董老医师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寿衣取来,穿上之后躺回去,平静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半个时辰后,呼吸不再。
他替老医师处理了身后事,学成归家。因为出身贫寒,没有拿得出手的家世。连老医师也说他天赋不怎么样,这点三脚猫本事去宫廷官署当学徒都没人要。没富人上门找他看病,只有庶民,一开始没什么名气还只能自己去找病人,之后又辗转各地谋生。
多年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师父判断是对的,他的天赋确实有限,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活得长,见得多,阅历丰富,什么疑难杂症都碰到过。经验阅历弥补了那些不足。
上了年纪,医术也精湛了。
见惯人世百态,他突然就明白师父性格为何会那么古怪,不近人情,因为他们学的是医术,不是生死人肉白骨的仙术。再精湛的医术效果也有限,而世间多得是身患疾病却无财力的病患,自己虽有能力救治可也要谋生。只是,他的选择跟老师有所不同。
时常免穷苦庶民诊金,偶尔贴药。
他看着干瘦的孙子,叹气,愧疚,抚摸年幼懵懂的孙子:【日后不要学爷爷。】
对得起自己,但对不起家人。
原本可以让孩子过得更好一些,再不济也能多吃几顿饱饭,有个安稳的住处。
日子继续过得穷困潦倒。
某日,董老医师带着孙子赶路。
爷孙坐在路边树下歇脚。
他正擦着汗,道上来了个老态龙钟,严肃古板的老者,对方背着个药箱。董老医师觉得对方的脸有些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来。毕竟,距离他少年已过去三四十年。
老者也是行医的。
他问:【后生,行医几年了?】
董老医师听到“后生”这个称呼,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俩站在一起,谁更老还说不定呢,嘴上道:【得有三十四年了吧。】
十七岁拜师,五年学徒,五年学艺。
自那之后,已有三十四年光阴。
老者笑了笑道:【老夫这里有一门绝学,只是门下凋敝多年,没个徒子徒孙。今日看你有缘,要不要继承老夫衣钵?】
董老医师愣了愣:【传衣钵?】
跟着失笑:【老丈莫要戏耍于人,老朽跟你站一块儿,还要称呼你一声‘弟弟’,你得喊老朽一声‘老哥哥’。传衣钵也要寻个年轻后生,找半截身子能入土的作甚?】
他们谁先入土真不好说哦。
老者被拒绝却没丝毫生气的意思,道:【谁说你半截身子入土了?老夫能看相,观你的面相,是个长寿的,来得及。】
董老医师见他神色认真,下意识想起当年师父临终前的模样,第二次拒绝也不忍再说出口。他误以为老者也跟他师父一样,老者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登时哈哈大笑。
董老医师道:【老丈笑甚?】
老者道:【你日后便知。】
董老医师:【……】
老者又问:【你行医三十四年,你可还记得自己这辈子一共医治过多少人?】
董老医师摇头:【如何能记得?】
太多了,他记不清了。
老者对这个答案却很满意:【老夫这门绝学,没潜心学习五年,随人看诊五年,独自行医五年,医治病患上千,不可学。】
董老医师显然符合所有条件。
听到这些学习条件,董老医师心情更复杂,忍不住揶揄调侃:【有这十五年功夫下去,何人不良医?有天赋的,都能自立一派。老丈绝学门槛高,难怪门下凋敝。】
老者笑道:【你日后便会明白。】
董老医师问:【明白什么?】
【生死人,肉白骨,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