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市极大,里面的行业以萧布衣的计算,最少有一百多行,只是他能数得上的就有宫粉,丝绸,麻行,首饰,竹木,米酒,铁器各行,他不知道的行业更是不少,复杂分工就算是他都是有所感慨。这里行业极多极杂,货物种类更是数不胜数,而且这里场地的利用率算是东都城最高的一个坊。萧布衣知道,当初杨素在时,独占立德一坊,相比那个立德坊而言,这里可以称的上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做生意的商家在中原各地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萧布衣要了一壶酒,两碟菜,慢慢的饮着,愁绪却如楼下的渠水,连绵不绝,更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头。‘噔噔噔’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萧布衣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望着酒楼外的风景,想着心事。感觉到一股幽香伴随脚步声传过来的时候,萧布衣这才回过头。看到了眼前两人的时候,萧布衣愣了下,却不言语。眼前站着两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可萧布衣知道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公子哥。二人头戴文士冠,身着文士服,脚下高底布靴,服饰上怎么看都是个文人骚客,但以萧布衣老辣的目光来看,面前的两个人不过是个雏儿。雏儿一方面是指对方没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另一方面也是指对方不过是个女人。右手那个也就罢了,人长的一般,大眼大嘴,肤色微黄,可左手那个却是肤色玉润,光嫩的一掐都会出水,颌下无须,喉间无结,年纪及笄左近。不过这个时代的女性嫁的早,发育的也早,所以更小一些也是说不准。左手那人眉目如画,长的极为精致乖巧,可偏偏做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样子,见到萧布衣转过头来,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她声音故作粗重,可是还是难免尖锐清脆,更让萧布衣好笑。易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像贝培那种装作男人,混在一帮男人中不被人察觉,那才是真正的易容。眼前这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是女人一样,胡子都不肯贴上点,那实在是大大的失败。见到那人执着的目光望着自己,萧布衣咳嗽声,四下又望了眼,这才说道:“你是和我说话?”眉目如画之人好奇道:“这里只有你和一张桌子,难道我和桌子说话吗?”说完这句后,那人似觉得好笑,咯咯的笑个不停,声音脆嫩。她身边的人捅了她一下,那人才止住了笑声,只是笑声虽断,笑意不绝,缠缠绵绵的留恋在脸上,让楼上的几个真正的文人骚客咽了下口水。萧布衣好笑道:“我和那个,兄台素不相识,不知道找我何事?”“虽然素不相识,眼下不就相识了?”那人掩住嘴向旁边的人低声道:“我就说这个土包子看不出我们女扮男装。”右手那人也是压低了声音,“小姐说的极是。”“要叫公子,蠢丫头,讨打。”眉目如画的人再次拱手,“不知道我们在此搭个位置,兄台可会介意?”她自以为说的低声含糊,萧布衣听不清楚,却没有想到萧布衣直觉本强,修炼易筋经后,耳力眼力更强,现在不但听到她说的什么话,还注意到她虽然摘了耳环,但耳垂有孔,不由好笑。以为这二人效仿什么女扮男装,过来拿自己当试金石,说两句也就走了,萧布衣又四下望了眼,指着一旁的空桌子道:“兄台,那里也有空位的。”“大胆。”右手的看是丫环,上前一步,掐腰指道:“我家小,公子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抬举。”‘啪’的一声响,上前那人捂住脑袋,回头道:“小,公子,你为什么打我?”“无知的蠢材,”眉目如画那人双眉一竖,看起来倒也可爱,“公子还有什么大小之分?你不要以为家里有点臭钱就可以看低别人。这位仁兄,实不相瞒,只因为不才初到东都,这里只有这桌临窗可以相望,所以才起了到此搭座的念头。”隔座几个文人骚客也是靠窗,一人纶巾羽带,风流自赏,早就忍不住的站起,拱手道:“这位兄台,这里也是靠窗,挤挤还有个空位,仁兄如不嫌弃,过来和我们拼酒作诗,岂不快哉?”“公子,那面有人请你。”丫环低声道。“这里宽敞些。”眉目如画那人却是摇头,似乎认准了非这桌不坐,只是向那桌拱拱手,“承蒙厚爱,我不喜人多。”萧布衣咳嗽声,“既然如此,公子请坐。”他一句公子,一句兄台,那人喜笑颜开,似乎极为满意萧布衣认不出自己的身份。萧布衣见到她的得意,倒不好打消她的热情,只是想,就算是瞎子,隔着十里长街,嗅一鼻子,也能闻出你是个香喷喷的大美女,这不知道是东都的哪个富家子女,可能以捉弄旁人为乐?那人落座,见到身边的丫环还站着,一瞪眼睛,“怎么不坐?”“我不敢。”丫环有些胆怯道。“有什么不敢,你虽然是书童,但我向来看你是兄弟,我坐着,你站着,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公子又是瞪眼。丫环无奈,挨了身子,贴着长凳边坐下。假公子看下了桌上的酒菜,颔首道:“还没有请教兄台贵姓?”萧布衣有些头痛,“在下……”“不才谭余,不敢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冒昧过来搭座,还请公子看在大家彼此斯文的份上,莫要见怪。”假公子虽然不喜人多,那面的骚人已经过来了两个,都是端着酒杯,一步三摇,风度翩翩。萧布衣见到有点恶寒,心道人家可能是女人,你们却是人妖,有才是有才,有的都是蠢材。另外一人脸相单薄,潇洒的风吹下都能飘走,却是径直锤子般坐了下来,抱拳道:“在下马侗,对兄台很是投缘,也想请教兄台的大名。”萧布衣知道他们都已看出眼前这位是个雏儿,一口一个兄台的叫着,无非是想占占便宜。想起当初梁山伯看不出祝英台的女儿身,一种可能就是祝英台人长的不咋滴,实在让男人不敢往女人身上去想,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梁山伯也和这痰盂马桶一路货色。“我家公子的大名岂是你们随便问的。”丫环大声道。假公子微微皱眉,“我们萍水相逢,转瞬散开,这名字,不说也罢。”马侗突然道,“既然都是文人,不如吟诗作对如何?若是才情一般,也就不用报名了?”“如此也好。”假公子勉强说道。马桶和痰盂挤眉弄眼,洋洋得意,显然都是有点墨水,却都是假装谦逊道:“不才才疏学浅,还是公子和这位兄台先请。”假公子目光又盯到萧布衣身上,“既然如此,你先来吧。”萧布衣苦笑道:“在下并非文人,这作诗的活儿还是免了吧。”马侗和谭余都是大笑,“兄台看来种田出身,竟然把作诗比成苦力活,也是别致。”“不行,一定要作诗,不然罚酒一杯。”假公子见到马侗和谭余嘲笑,居然不喜。她初始来找萧布衣,不过是想试探下自己女扮男装的效果,可是和萧布衣打个对面的时候,已经有些诧异。萧布衣说不上风流倜傥,但是面部极为有个性,说穿了就是极有男人味道。挺拔的鼻子,粗重的双眉,刀削般的脸颊,厚重的双唇,最让人心动的就是他有一双多情的双眸,望向人的那一刻,只有坦诚宽容和友好,让人兴不起敌意。她是商家女儿,见多了市侩骚客,蓦然见到萧布衣这种男人,倒是陡升好感,见到马桶和痰盂以才欺人,只是恨的牙关痒痒的,恨不得咬他们两口才解气,这衣饰可以去买,可这文采却是买不来,所以只盼萧布衣能力压二人,为自己出口闷气。萧布衣想去端酒认罚,马侗嘲笑道:“原来兄台只能效仿牛耕马饮,别的倒是一窍不通。这位兄台,既然他吟诗是不行了,你不如上那面一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