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人在做,天在看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可敦却是悚然动容,失声道:“说的好,好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萧布衣,你能说出此话,足见心中的磊落,我也信老天总会明白一些人的苦心。羊吐屯,把这些话和草原的人说一遍。”羊吐屯用突厥话向草原人说了一遍,草原又是一阵欢腾,不停的呼喝艾特坦瑞四个字,莫风几个兄弟见了,也是心中激荡,有如自身感受一般。刘文静目光诧异,看待萧布衣的目光已是大大的不同。他在留意萧布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什么,回头望过去,发现一个大汉望着自己,心中微微凛然。他记得这个大汉当初和萧布衣联手擒得莫古德,后来功成身退,不见踪影,他这会出没在这里,观察自己又是什么意思?虬髯客见到刘文静望过来,也不闪开目光,只是笑笑。刘文静却是移开了目光,脸色阴晴不定。“据我所知,蒙陈族向来羸弱,受人欺辱,”萧布衣沉声道:“布衣不敢请可敦扶持蒙陈族,只希望可敦能给弱小的族落一个希望,一个拥护可敦和我大隋的理由。也希望草原内的族落永远的和平共处,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羊吐屯又把萧布衣说的用突厥话说一遍,草原再次沸腾起来。莫风不解,询问杨得志道:“得志,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和过年一样?我觉得布衣说的很稀松平常呀。”杨得志没有回答的时候,周慕儒已经直着脖子道:“稀松平常?你去说说,我只怕你话未说完就被人砍了脑袋。”“盲目崇拜呀,盲目崇拜的后果。”莫风摇头有些不屑。杨得志摇头,“莫风,你别看布衣这小子说的寻常,却是大有深意。他想要帮助蒙陈雪,却说的含混,只怕别人抓住了把柄。可敦在草原一直是以德服人,并不是依靠强权,如果布衣拿住请求这点,硬逼她扶植蒙陈雪反倒会让人非议。如此一来,可敦是为了公正,算是师出有名,名利双收,这样看起来,布衣为蒙陈雪求得援助的成功机会倒是极大。”“奶奶的,谁知道普普通通的几句话都有这么多的门道,”莫风这次倒有些钦佩,“怪不得布衣出马,一个顶俩,他小子表面看起来老实,其实滑头的很。”“他不是滑头,而是考虑的周全。”杨得志继续道:“其实无论草原人还是中原人,大多数都是向往安居乐业,布衣说中他们的心思,又因为传说中的马神都是草原人民的保护神,他这么一说,看起来处处为草原人着想,很多人倒是坚信了布衣是马神的信念,所以欢呼不已。”“那布衣真的是马神?”莫风犹犹豫豫,他当然不信,只是见到草原人望向萧布衣的眼神,简直可以用膜拜来形容,倒动摇了心中的想法。杨得志沉吟半晌才道:“是不是马神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如何看待。”萧布衣不知道自己还有演说的天赋,只是望着可敦。可敦沉吟良久,这才望了蒙陈雪一眼,沉声道:“好,这件事我会秉公处理,萧布衣你大可放心。”蒙陈雪听到可敦开口,心中一喜,转瞬若有所思,想到了什么,抬头向萧布衣望去,发现他正在望着自己,笑容中带有鼓励,心中一暖,缓缓的低下头来。※※※可敦嫁女在草原算是个大事,虽然真正婚嫁的场面常人难以见到,可酒似河,肉如林的场面,也不会有太多人见过。酒席欢乐的范围已经远过十里长街。从仆骨到可敦的营寨两个时辰的路上,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载歌载舞,酒水流水般的送上,成群的牛羊被屠宰,路边篝火熊熊,烤的金黄色的牛羊让人垂涎欲滴。无论是谁,只要在这里,就可以享受免费的大餐,你在这里,可以从早上喝到晚上,当然也可以从晚上喝到白天。萧布衣怎么说也见过点世面,可是见到这种与天地同乐的场景也是心旷神怡。商人们都是放松了精神,加入到欢乐的海洋中,几个兄弟也是如此,所有的一切烦恼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只希望欢乐的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萧布衣也是出了营寨,和几个兄弟一起。篝火熊熊,夜色方浅,天边一抹残阳尚未退去,可是他们已经喝了一天。草原四处都是点点篝火,有如天上的繁星落到草原,又像是草原四处盛开着奔放热情的鲜花,更如这里的女人一样多情热烈。莫风看起来已经喝的找不到北,加入了草原人欢歌笑舞的行列。十数人手拉手,形成个圆圈,围着篝火跳着草原的舞蹈,莫风时不时的滑稽动作惹得众人都是大笑。这样的场景草原到处都是,如可敦所言,这几天内,所有的人都可以尽情的欢乐。就算是周慕儒和箭头二人都被热烈如火的激情所打动,坐在篝火旁,品尝着草原自酿的美酒,有酸有甜,有辣有苦,不一而足。喝一口美酒,用刀子割下些烤肉,就着下酒,别有风味,见到热闹的时候,不时的鼓掌助兴,欢声笑语。没有融入热闹气氛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萧布衣,另外一个却是杨得志。虽然从表面来看,二人喝酒吃肉和旁人无异,不时的也会鼓掌助兴,可比起莫风等人的融入其中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萧布衣拎着一个皮袋,里面装着草原酿制的青麦酒,入口辛辣,后劲十足。可他喝了良久,除了入口微辛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这辈子或许无缘品酒了,萧布衣有些自嘲的想,见到杨得志望向自己,问了句,“得志,货物卖的如何?”杨得志苦笑道:“卖的很好,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胭脂水粉也能换到良马,除了十数匹良马用作马种外,我们还收到了百来匹的母马,不少的皮草药材,都算是上等货,如果拿到中原卖,能赚上一笔。那个老牧民誊图简直拿你当神仙,听说你要让他帮你养马,不迭的答应,我倒建议我们留两个兄弟在这里照料,和牧场有个联系。我们第一次做买卖,不赔都算不错,可却没有想到空手套白狼也能如此的发达。”萧布衣微笑道:“既然如此,你苦笑什么?”杨得志轻轻叹息一声,“你莫名的成了马神,草原人听说你要买马,都是不迭的送上良马,他们奉送最好马匹,我们只回他们点胭脂水粉过去,未免有些过意不去。”萧布衣也有些汗颜,“其实按照我的打算,这些胭脂水粉要请蒙陈雪帮忙,或者做个广告什么,可是没有想到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听到广告两字的时候,杨得志并不意外,很多新鲜词少当家已经和他们解释过,杨得志也不笨,向来不用解释第二遍。“如今你请求可敦出马帮助蒙陈族,按理说蒙陈雪的事情已经是小事一桩。”杨得志接道:“这里的婚宴结束后,我想就是蒙陈雪回归族内的时候,就算她还在这里,除了那些游散的客商,商队的大户已经从可敦那里获取了十足的回报,久出思归,我听商人都说,虽然这里也不错,但是大多数人都建议,最迟三天内我们就要回转中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萧布衣忍不住的问。“我想说的是,你和蒙陈雪已经分手在即,”杨得志望着篝火,轻声道:“你和蒙陈雪分手后,想要再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萧布衣心中微颤,喝了一口青麦酒,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蒙陈雪是个好女人,”杨得志没有望向萧布衣,自言自语道:“她喜欢你,谁都看出来,你也喜欢她,我们也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不能在一起?”萧布衣苦笑,“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她对我们说的。”杨得志回过头来,目光深邃,“她说对不起老寨主,谢谢我们对她的好。”萧布衣愕然,望着还是欢笑戏谑的几个兄弟,半晌才道:“看起来莫风他们也成熟了很多,最少他们有些事情可以装作不知道,他们知道这件事后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