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凰过世之后,慕容楚衣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他时常把自己关在炼器室里,岳府上下能轻易见着他的人只有江夜雪。
丧期间,慕容楚衣默默地捏了许多泥人,给他们灌注灵力,慢慢地调试着,让它们学着慕容凰的神态言行,在他的小院里走动着。江夜雪明白他心中难过,也不多言,拿过泥人小偶的图纸也照着做。
不过他却不止做像慕容凰的,从他手里捏出来的泥人,有一些像慕容楚衣,有一些像他自己,甚至还有一些,捏得像那个刚刚出生的,被命名为岳辰晴的孩子。
那些嚷嚷闹闹的泥人行走在小院里,嚷嚷闹闹地喧哗着,打碎了原本沉窒的气氛。
慕容楚衣阴沉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找茬吗?”
江夜雪走到他身边,想拉起他的手,却最终又只牵住了他的衣袖:“楚衣,你不能只活在凰姨的影子里。”
慕容楚衣蓦地将自己的衣袖抽回,狠倔道:“我没有。”
说着便似不想再与江夜雪多言,只转过身,独自走到了机甲台前,看着那些捏泥人的残瓷碎片,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身旁却传来那温和的嗓音,有什么轻轻晃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地:“楚衣、楚衣……”
“都说了我没有!你能不能别——”
转头却发现说话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泥偶,眉目间有江夜雪自己的模样,正笨拙地哄着他高兴:“不难过,不难过。”
慕容楚衣:“……”
“会好的,会好的。”
慕容楚衣沉默地瞪着它,瞪了一会儿,眼眶慢慢地就有些红了。他转过头,看到江夜雪站在屋舍宽大的檐下,背后是铅灰色的天空和飘飞如雪的残花,藕白色的衣袂随风飘动着。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遥将相望着,慕容楚衣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止于唇齿,最后他只得恨恨地,低声道了一句话:“……你捏得也太丑了。”
江夜雪噗地笑了,仿佛某种禁制破除消融了,他朝慕容楚衣走过去,思忖片刻,以一个宽慰的姿态轻轻地拥抱了慕容楚衣一下。
“你说的对。”江夜雪温和地哄着他,“那小舅亲自教教我怎么捏,好不好?”
慕容楚衣:“……”
他们那时候的关系当真是最舒适的,江夜雪尚克制得住欲,慕容楚衣对他也很亲。其实江夜雪后来时常会想,如果自己不去阻止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浑天洞里,江夜雪抬手扼住岳辰晴的脖颈,触手微凉,竟令人生出一种被蛇所束缚般的毛骨悚然。
江夜雪俯身,眼眸危险地眯起,盯着他:“岳辰晴,你知道当时,如果不是我帮,你早就该死在我母亲手里了么?”
岳辰晴栗然。
江夜雪褐色的瞳仁离得他那么近,里头仿佛攒动着经年前消散的光影。
——
在慕容凰过世后不久,某一日,江夜雪拿着慕容楚衣为那孩子做好的木头小玩具,打算到厢房里逗岳辰晴玩。
他虽然知道府衙内许多人对他的态度正是因为岳辰晴的出生而改变的,但对于那个裹在襁褓里的孩子,他其实并没有任何的敌意与恶意。
反倒是慕容楚衣,虽然怜惜这个孩子,但碍着面子,从来不主动去寻他,只是把精心打磨好的什玩随意递给江夜雪,让他给岳辰晴送去。时间久了,小木人,小木马,木头小鱼,竖着耳朵的小兔子……慕容楚衣做的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摆满了岳辰晴的摇篮。
江夜雪看着手里的木头松鼠,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想,真应该让慕容楚衣自己来瞧瞧,若是再这样送下去,小辰晴哪里还有睡觉的地方?
一路思忖着,走到岳辰晴的房门外,推门进去时却听得“哐当”一声。
江夜雪看护岳辰晴的嬷娘犹如惊弓之鸟蓦地转过头来,打翻了的药碗在地上摔得粉碎,里头的药剂淌在石面发出嘶嘶异响。
“夜、夜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