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茫不由地皱起眉头,仔细又观察了那灵牌好几遍。
字迹工整,斫木细致,摆放合理。
一切都很正常。可是他就是觉得不舒服,而且越看越不舒服。
当他纤毫不漏打量到了第五遍的时候,顾茫脑中忽然有电光火石擦亮,心中咯噔一声!他知道这灵牌哪儿有问题了!
是灰尘。
这块雕琢精细的灵牌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积灰,瞧上去竟好像很多时日不曾有人打理了一样。
可正常人供奉牌位,不该时时拂拭才对么……
顾茫呆呆地注视着,而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竹帘轻摆的动静,一个淡而温柔的声音带着笑,在他身后响起:“你在看什么?”
顾茫背后猛惊出一层冷汗,他蓦地回头,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一阵强烈的觳觫,发慌得厉害。他举起手中的东西,说道:“我……我拿九色线。”
江夜雪坐在门口,也不进来,逆着光微笑地看着他:“九色线这么难找么?是我放的位置不太好?”
顾茫这时候有些缓下来了,其实他发现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有些蹊跷,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会忽然惊起那么毛骨悚然的感觉。大概是江夜雪忽然在他身后说话,把他给吓着了。
顾茫道:“也不是……我就是看到了嫂子的灵牌……想着要拜一拜……”
江夜雪一双春江落絮般的眸子宁宁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温和道:“多谢了。你有这份心,槿儿在天之灵若能知晓,一定会很高兴。”
顾茫舔舔嘴唇,没再说话。
从江夜雪的称呼中就能听出他对亡妻的亲昵之意,照理而言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江夜雪这人是出了名的外柔内刚,总爱认个死理。他当年坚持与秦木槿成婚,后来秦姑娘过世多年,江夜雪也再没有续弦的意思,想来他认定了一个人也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深情,配上自己方才发现的那灵牌积灰……实在是有些古怪……
大概是江夜雪近来太忙,所以疏忽了吧。
“外头小兰儿都包好了一个粽子了,就等你的丝线,你若还要和槿儿叙会儿旧,她可就要着急了。”江夜雪抬手撩着竹帘,笑道,“出来吧。”
“……好。”
苇叶与糯米一上手,就显出了什么叫做“一只角黍难倒英雄汉”。小兰儿平日里喜欢帮她爹爹做事,心灵手巧,包的最快。江夜雪和顾茫两个人,一个是炼器师,一个小时候曾在望舒府做奴隶,他们包的粽子虽然和小兰儿没得比,但好歹还能凑合。
岳辰晴就比较滑稽了,他口腹贪心,小小一只长条四角形状的枕头粽,他先后往里头塞了白果、鲜肉、火腿、栗子、蛋黄、芸豆、鸡肉、花生八种馅料,塞得鼓鼓囊囊。江夜雪一看就笑了,说:“你这个肯定会散掉。”
“不会!这叫八宝粽子,岳府每年都包的。”
“八宝粽子要厨娘才能包。”江夜雪耐心劝道,“你初学,包个白糯米甜粽是最好的。”
“我试试嘛,不试谁知道。”
结果捆了四五遍,不是粽叶破了,就是肉掉了,到最后好不容易捆上,却是个四角都在漏米的胖粽。
“一煮就散,岳哥哥太贪心啦。”小兰儿脆生生地说道。一众人都笑了起来,岳辰晴苦恼不已地提溜着他的枕头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水煮沸了,第一批粽子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放进锅里去煮。煮粽子讲究一个火候,不可武火炖,只可文火煨。
中间等候的这段时间,他们就把剩下的米和叶子都包成了各式各样的粽子,除了枕头粽之外,还裹了牛角黍,美人粽……甚至还做了几只最传统的竹筒粽子。不过这是个繁冗的活儿,岳辰晴包着包着就有些腻味了。
他忍不住伸头去看:“锅里那些什么时候熟呀?”
江夜雪笑道:“还早呢。你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