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熄见江夜雪无恙,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眉心皱起:“你还问我。你出什么事了?”
江夜雪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
屋门没关,满地狼藉,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江夜雪看出他沉默之后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哦,屋子乱是因为我新炼的傀儡出了些问题,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砸坏了不少摆件。”他瞥了一眼满屋子打转的那个缺了半个脑袋的小陶俑,“你瞧,这一只也是方才被弄坏的。”
“……原来是这样。”墨熄轻咳一声,“抱歉,我还以为是慕容先生……”
江夜雪的睫羽倏地抬起:“你看到楚衣了?”
“嗯。”墨熄道,“我来的路上,正好看到他往外面走。我以为是他来找你了,和你闹了些不愉快。”
“……”江夜雪以袖掩口,咳嗽两声,淡笑道,“是吗?……我没见过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畏冷似的,扯了扯浴袍松散的缘襟,将雪白的浴袍披得端正。而后舒展双臂,将一头长发挽束而起,用青玉发扣扣上,拢成一个松散的马尾。
江夜雪原本就生的儒雅无限,眉眼似春日里水面上飘着的柳絮般柔和,皮肤又似冬夜连江的新雪白皙,此时沐浴新出,更是犹如一块浸润过温泉水的和田美玉,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抚平所有的疑虑与焦躁。
“学宫有许多炼器书籍,小舅应当是来这里借书的,而不是来见我的。”他顿了一下,又笑着问道,“还有啊,这么晚了,我也没想到会有客来,家里弄成这样也没收拾,反倒先去洗澡,让羲和君见笑了。”
墨熄道:“抱歉。是我叨扰。”
“你我是过命的兄弟,有什么叨扰不叨扰。”江夜雪来回打量他一番,忽然道,“羲和君今夜是为了顾兄来的吗?”
“……你怎么知道。”
江夜雪的目光从墨熄的发带上收回,纤长柔细的十指在膝头相互交叠,他并不去点破两人发带的错漏,而是垂了睫毛,温声笑道:“能让你这么着急的,除了军务,也只有你那位好兄弟了。”
墨熄沉默须臾,抬手施了个泯音结界,让他们二人的谈话无法被第三个人倾听。然后他的目光笔直地望向江夜雪,神情严肃。
“我带来一样东西。”顿了顿,又问,“你还记得我在蝙蝠岛上和你说过的,我在时光镜里发觉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往事吗?”
“记得。”
“我找到线索了,与八年前顾茫叛国一案有关。”
“是么。”江夜雪问,“是什么?”
墨熄上前,将黑底金丝线的乾坤囊放在江夜雪身边的案几上,说道:“玉简。”
江夜雪原本还淡淡的,一听之下蓦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蓦地褪去,他几乎是难以置信:“你……难道去盗了载史玉简?”
墨熄对自己“盗走玉简”未置一词,他抿了抿嘴唇,低头将乾坤囊的丝带抽开,倒出了一些碎片在桌上。载史玉简发出幽幽荧光,支离破碎地摊在了江夜雪眼前。
“玉简被人毁了。”墨熄言简意赅道,“说明有人确实想要抹去当年在重华发生的事情。”
江夜雪怔忡半晌,往轮椅背上一靠,喃喃:“……墨熄,你简直是疯了……”
与此同时,羲和府。
缠枝梅花铜灯映照下,李微那张精明奸猾的脸冒着油光。他赔着笑,正好言好语地劝说着杵在羲和府大厅的那一波来客。
这些人身着紫底金边袍,绣百鸟图腾,为首的男子约摸三十出头,神情严厉,因为爱皱眉头,年纪轻轻眉心处就有了些细褶,再加上他唇薄目冷,瞧上去便是分外的不近人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便是司术台大长老,周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