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任何实情!
苏小格张了张嘴,别开脸。摇摇头说:“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谁都别记着。”
杜忠献的出现,让苏小格觉得,就像一双无形的手,突然将她一把无情拉入过往的黑洞。
回到家已是夕阳西下,半个天空都被霞光染成了红色。苏小格觉得格外的疲累,摔下一双鞋子,赤脚盘腿坐在窗前一口一口的喝着梅子酒。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不断的告诫自己,往前看,只有往前看才不会心痛至死,才能麻木不仁的活下去。
直到今天,直到看到杜忠献,直到那段过往在自己的脑海里翻腾着,清晰的再现。那被她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有悖伦常的羞耻感重新被召唤醒来,折磨着她的每一处神经。鄙夷自己,觉得自己无比肮脏。
讨厌自己的身体,讨厌这个身上流着的穆姓血液。
讨厌穆启然,讨厌和他有过的每一次契合,和每一段欢笑和幸福的记忆。
讨厌他带给她无法磨灭销毁的印记,那终身都要盘踞在她心里的噩梦。
她抬手轻轻抚摸小腹,那里有一条长过寸许的疤痕,蜈蚣一样丑陋狰狞。
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那一段罪恶感情的,印痕和见证!
可是,就算心里对过往,对过往里的自己和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讨厌,却依旧抵挡不了他回身而来的一个淡然笑脸。爱他,依旧,且似乎更胜从前。
似突然看清楚这样一个自己。痛恨而震惊,无法面对,想要撕裂逃跑。可是能到哪里?她问自己。
紧紧握在手里的梅子,因为身体的抖动,酒洒出来,滴在白色的棉裙上晕开来。像鲜红的血液一样。
“大白天的就开始喝酒!”达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了门进来,抬眼看到苏小格的样子微微惊愕。捏在手上的钥匙当啷一声装进口袋,直直走过来,抬手就要拿走她手上的酒杯,被她一闪躲开来。
他低头看她的脸,皱眉,“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胃疼,还是……因为穆启然?”他说,言语一贯的直接简练,也残忍。
苏小格垂头,长发覆面。端着酒杯席地而坐的样子简直就像个酒鬼。
“钥匙……”她说,不抬头,只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达语,钥匙还我。”
达语一愣,不再理她。转身往厨房走,“我先帮你泡杯柠檬茶醒醒酒,你去洗澡换身衣服。今天是你生日,他叫我接你去家里吃饭。”
这两年来在上海,跟颜钰、达语父子,越来越像家人……
而达语,始终如往,在别人面前总直直称呼颜钰为‘他’。苏小格有一次惊奇发现,他当着颜钰的面,竟恭敬叫他先生。那样子根本不像父子,简直就似主仆。
“哦……生日。达语,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呢,二十五岁了,我们。”
她轻轻念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没有焦距似的,望着窗外。
达语站在厨房里,隔着一道自窗口投射进来的霞光,望着她那颓废的样子。觉得又心疼,又气愤。
穆启然……
他一出现,她整个人就乱了。一个人偷偷躲在自己的蜗居里自我折磨。
达语手上端着泡好的柠檬茶,从厨房里走出来,冷着脸放在她的手边。
“达语,两年前,为什么不告诉杜忠献实情?”苏小格望着窗外的样子,就像整个人都是空的,目光飘渺,脸上茫茫一片,没有一丝表情。
“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利用他。因为怕穆启然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怕我们因此无法轻易结束,怕这样的关系公之于众,被人看到我丑陋肮脏的样子,所以我才找他结婚。我根本就是个卑鄙的骗子,我只是想要找个人,背个名头拿掉那个孩子而已。孩子没有了,他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她缓缓回头,凝视着达语的脸,微微的笑着接着说下去,“你不告诉他,是因为你也觉得这样的我脏,对不对?”
达语站在一边,依旧的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立起了眉。
达语知道,苏小格两年前,见过云南那个村妇之后,就开始误以为自己是穆启然的亲妹妹,因此痛苦纠结,无法真正对他释然放手。
达语看着她,那张因为太过沉重的悲伤而显得灰败绝望的脸。别开视线。
他一直都期望她开心的时候大笑,悲伤的时候痛哭。如同初识的时候,那样任性自我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约束。那样舒展的活着,不必因为谁因为某件事而学会坚强忍耐……
可是不能,她的欢喜也好,悲伤、绝望也好,甚至连今日的麻木忍耐,都是因着那个人,和自己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达语微微垂了眼,想着要不要干脆告诉她吧。告诉她,她是颜钰的女儿,穆启然跟她,根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是张张嘴,却又扭过头去,抿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