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我跑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秦朝,先秦还是头一遭。我调整好方向,也不用去管时间指针,反正到头了。进入时间轴后大概也就平时过两条街的样子,车停在一个非村非镇的地方,看建筑风格跟秦朝很相似,不过远没有秦朝那么宏大。在一个小草棚前,排了一长溜人。草棚里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正坐在那里询问病人情况,神情专注。排在后边的人纷纷议论道:“难得扁鹊神医到我们这个地方来问诊,咱们可算是有福气了。”神色间颇为欢喜。我下了车就使劲往前凑,后边的人都嚷:“排队!”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挤到跟前。扁鹊刚给一个人发完药,愕然抬头道:“你这个人怎么不排队呢?”如果是平时,我还能想办法先给老头吃了蓝药再说。可现在情况紧急,又没什么好的借口,我只能实话实说道:“大夫,我老婆生不出孩子了!”扁鹊搔搔白发道:“什么情况?是你的问题还是你老婆的问题?”我顿了一下,哭丧着脸道:“是我老婆的问题——她难产!”这老头误会了,以为我跟他这是来求春药的呢,要真是我的问题我就去找安道全了!不愧是医者父母心,扁鹊一听这话凝神道:“哎哟,这可是要紧事,你家在附近吗?”看来我的做法是正确的,扁鹊这样的医生,你就算先给他吃了蓝药他都未必会卖你人情,尤其我现在这么财大气粗的人,容易搞得老爷子产生腻烦心理,人家扁神医说过,仗势欺人骄横跋扈的不治!我说:“我家不近,不过您跟我走用不了多大工夫。”扁鹊把桌上简单的几样东西收拾收拾道:“那赶紧的吧,人命关天。”排在我们最前一个患者急道:“可是我也很急啊神医!”扁鹊把草帽扣在脑袋上问:“你是什么状况?”那人急得快哭了,道:“我家小孩吃鱼,刺卡在脖子里上不来下不去的,疼得哇哇哭。”扁鹊为难道:“这倒难办了,要是平时我可以跟你回家帮孩子把刺取出来,可现在……”我一拍桌子跟那人道:“喝醋!”那人愣道:“能管用吗?”我笃定道:“保准管用,再不行把鸭子倒吊起来接点鸭涎。这个是终极处理办法,要再不管用说明你儿子肯定不是卡了刺了,是找茬不想上学……”那人显然还是不信我,用眼神询问扁鹊的意思。扁鹊想了想道:“嗯,鸭涎化刺,真是个好办法,我以前都没想到啊。”那人闻听大喜,冲我一比大拇指:“你真神了!”说着飞一般地去了。第二个人趁我们还没走,拼命挤上来道:“呃,神……呃,医,呃……”扁鹊这时已经起身,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了?”那人道:“我……呃,打……嗝,呃,不止,呃……怎么办?”不等扁鹊说话,我一指那人鼻子道:“憋气!”那人吓了一跳,疑惑道:“能成吗?”我喝他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听我的!”那人乖乖站在一边憋气去了……第三个人张牙舞爪地拦住我,闭着一只眼睛道:“大夫,顺便给我看了吧——我这只眼进了个小石子,怎么洗也洗不出来啊。”我一看他眇着一目,表情痛苦,随口道:“你把上眼皮拉在下眼皮上,蹭几下就好了。”说完再不理他,伸手一指下一个,“快点快点,我时间有限,你怎么回事?”……只能说那时候的百姓可怜,有点大情小灾的基本全靠身体硬扛,好不容易有郎中坐诊,不管哪不舒服都跑来问问。万幸靠我那点不着调的生活小常识差不多都能解决——我习惯买那种一页是个小偏方的日历,上大号的时候撕着看……到最后我越发走不了了,人们开始直接问我无视扁鹊。扁鹊倒也不感觉到被冷落有多难受,他先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然后就低着头默默把我说的这些土办法都记下来。这会儿那个憋气的已经憋不住了,放了气喘了半天欢喜道:“呀,真的好了。多谢神医。”我哪顾上理他,随口道:“禁止你叫我神医,你们这会儿神医只有一个,那就是扁鹊老师。明白吗?”其实我估计他不憋气也早好了——打嗝这玩意忽然被人吓一跳也管用,他憋气之前就被我吓了一跳了……那个翻眼皮的这时也眨巴着眼睛道:“太神奇了,一下就不疼了。”我说:“这些都是扁鹊神医发明的办法,我是帮他告诉你们而已。”人们顿时肃然起敬道:“神医就是神医!”扁鹊稍稍有些不自在,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但看表情还是有几分陶然的。扁大夫淡薄名利,也不在乎这些虚名,不过这绝对比拿八抬大轿请他来得贴心。这时,我的终极杀手出现了,一个男人飞跑到我面前,拉起我手道:“大哥,你救救我吧。”我皱眉道:“你怎么了?”这人嘴里有股大蒜味,呛得人直翻白眼。这人拉着我的手不放道:“悔不该中午吃面就了一辫子蒜,我老婆不肯跟我亲热了,大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嚎——”我飞身跳出三丈之外,剥了一片口香糖当暗器一样丢给他道:“嚼,别咽!”当然,这口香糖只是普通的那种。这人拣起口香糖嚼巴了几下,神情陶醉,用手在自己咽喉和胸口一比划:“从这儿到这儿,都舒服!”趁这工夫我终于把扁鹊拽上车,一边打火一边道:“神医稍等,咱们马上就到。”扁鹊讷讷道:“我看你才是神医。”我脸红道:“别这么说,都是小聪明。”扁鹊有点难为情地说:“你刚才说的这些方子,以后我行医的时候可以用吗?当然,我会告诉人们这是你的发明。对了,还没请教小先生高姓大名?”我说:“您叫我小强就行,多的不跟您说了,一会儿给您吃点东西就全明白了。”我浑身上下一摸,尴尬道,“坏了。”“怎么了?”我不好意思道:“我没钱……”刚才我看扁鹊收拾东西,桌上放了几个刀币,那是他给人发药收的成本费。我这是请人家出诊,身上一个钱也没装——主要都是育才币。扁鹊爽快道:“什么钱不钱的,救人要紧。”我赶紧开车,扁鹊这摸摸那看看,车一开起来更是大为惊讶,恍惚道:“你本事这么大,自己老婆难产都看不了?”我无言以对,只好加快开车。到了萧公馆院里,众人还是一筹莫展地等在那里。我领着扁鹊下了车,见刘邦也到了,他一指屋里:“我媳妇已经在里头帮忙了。”扁鹊见一干人服饰华美,显然非富即贵,于是只随便点了点头。屋门口一人叫道:“郎中来了没有?包子疼得更厉害了。”此人高挽袖口,发髻凌乱,却正是吕后。刘邦看了她一眼,嘿然道:“这娘们,就忙活起来的时候还有点看头。”扁鹊净过了手,随身只带一小包。从容入内。不一时就又转了出来,走到屋口白了吕后一眼道:“大惊小怪,瞎咋呼什么!”吕后抻长脖子,目瞪口呆,语结道:“你……你……竟敢如此和我说话!”扁鹊又白她一眼,这才走出来,扫我们一眼道:“谁说难产?我看了,已经宫开两指,头位。顺产!”众人一听这才放心,我几乎瘫在地上。刘邦瞪了吕后一眼道:“你看什么看,还不去帮忙?”吕后跺了跺脚复转回屋里,安慰包子道:“妹子放心,门口的老头说你是顺产,怪姐姐自己生的时候没怎么注意,下回就有经验了……”我得知包子没事,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捅捅刘邦道:“听见没?嫂子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惦记下一拨呢。”刘邦嘿然。扁鹊看完包子,就坐在门口,起先像是在闭目养神,听了一会儿屋里的动静忽然道:“破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