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逼装得实在是非常闪亮,刹那间钞票放出万道金光,闪瞎了包括线人在内的所有钛合金狗眼。俩马仔登时就被镇住了,互相对视一眼,严峫几乎能透过颅骨看穿他们的思想活动:灰毛:哇塞这么多钱,有五千没?红毛: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这一叠就是一万!“这个,”灰毛吞了口唾沫,犹豫道:“胖子可能没跟你讲清楚,今儿我们老大没过来,要不你改天……”他不敢卖,严峫心想。这个叫飞龙的胆子小也更谨慎,刚才下面那短暂的骚乱引起了他的警惕。“我之前那个上家呢,比较倒霉,走路上顺了个包就进去了。胖仔的发小是我兄弟,说你们有新鲜货,只要有钱,没什么买不着的。”严峫徐徐笑了下,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今天买不了也不要紧,我家里还有点存货,支撑个把星期没什么问题——至于这钱你二位就先拿着,什么时候老板来了,让胖仔跟我说一声就行。”说着他向后仰坐,双腿舒服地微微分开,镇定而又从容不迫。如果胡伟胜在这里的话,应该能认出,姓严的诱供自己时也就是这个姿态了。包厢里安静了会儿,突然只听江停哼了几声,随即不舒服地扭动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长长打了个哈欠,开始揉着眼泪不明显地磨牙。严峫:“?”这包厢里除了他,其他三个人却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胖子小声嘀咕了句:“哟,飞叶子的,瘾还挺大。”严峫:“……”红毛见状凑过来,跟灰毛嘀咕了几句。“……行吧。”灰毛终于被说动了:“也是大老远跑一趟,怪不容易的,我帮你问问老板今晚还过不过来。”严峫心下一松。“不过呢,流程还是要走的。”灰毛招手示意严峫站到自己面前,诚恳道:“实在对不住兄弟,我们底下人也是照规矩办事,你们仨的手机也都得先给我保管。”——他还是要搜身!边上那胖子的心理素质是真不咋地,一下脸色又变了:“哎我说龙哥,你这是——”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严峫这次一点不磨叽,仿佛是对刚才自己引发骚乱而感到很抱歉似的,痛痛快快就站起身:“哎!好说好说,来吧。”胖子:“哎……”胖子眼睁睁看着严峫张开手臂,大大方方被灰毛从上到下仔细搜了个遍,连裤脚缝隙和皮鞋里都看了。胖子的心跳跟着灰毛的动作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好几次心跳差点蹦到了喉咙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灰毛慢吞吞停下,谨慎地冲红毛一点头:“没问题。”红毛向沙发上一努嘴:“那个谁,你朋友……你男朋友……”严峫的反应有点强烈:“是我媳妇,我在上面!我在上面你懂?!”红毛:“……你媳妇也得……咳。”江停脸上醉酒的红潮已经完全退下去了,面色苍白无神,目光散漫而萎靡不振。如果说严峫还得靠线人来证明自己买家身份的话,江停这副模样走大街上,那活脱脱就是个发作了的瘾君子,连话都不用多说。“干净。”灰毛仔仔细细搜完江停,对红毛一点头。俩马仔这才放心,脸上也笑开了,红毛一边赶紧把严峫甩出的万元小费收进怀里,一边去迷你吧拿了啤酒出来塞给严峫,陪着笑说:“别介意别介意,我们这些跑腿的小碎催也是上面人怎么说,我们就得怎么做。您在这稍等会儿,我们这就去叫老板来。”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严峫心里知道是稳了,也就不纠缠,露了个笑脸出来挥挥手让他俩去。本来按规矩,应该是有个人在这守着,另一个人去叫老板的。但这两人刚拿了大笔小费,钞票滚热地贴在怀里,急不可耐地催着他们要回去藏起来,因此两人竟然都不约而同地跑了,把严峫、江停和线人单独搁在了包厢里。咔哒门一关,严峫立刻变了脸:“你怎么在这儿?”胖子还以为是对他说话:“……啊?”江停慢悠悠起身,仰着头扭了扭僵硬的颈椎。他那浪荡又颓废的气势荡然无存,衬衣领开了三个扣,线条从下颔、脖颈蜿蜒到锁骨,骨骼在透明皮肤下的每一寸转动都清晰可见。严峫喉结上下狠狠一滑,严厉道:“喂,问你话呢!”“我以为你会对我的救命之恩表示感激,”江停说。“我还没问你刚才吞……”江停平淡道:“贵支队的行动部署实在非常低级。这么巧碰见你我也很高兴。不用谢。”作者有话要说:磨牙:瘾君子药嗑大了千言万语在严峫心中化作情真意切的三个字——干你娘。然而他注定是没机会把这三个字说出口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包厢门被再次推开,俩马仔毕恭毕敬将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请了进来。严峫眼角余光一溜,只见胖子对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这是我们老板综哥,”红毛指了指:“综哥,这是——”严峫大大方方道:“不用介绍,拿了货就走。要不是姓胡的进去了,我也用不着上这儿来,北区往这儿开忒麻烦。”“哟,老胡的朋友?”综哥脸上那含蓄又矜持的神气顿时就松了松:“哎呀你怎么不早说,真是怠慢了怠慢了——瞧你俩办的事!熟客也敢得罪!”说着回手就给了红毛一嘴巴子。这一巴掌明显雷声大雨点小,红毛也就赔着笑不作声,严峫连忙装模作样地劝阻。“实不相瞒,老胡在我这儿拿货也有一段日子了,人是个好人,就是运气背了点。”综哥叹了口气说:“哎,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条子抓得又紧,整天风声鹤唳的;要不是看在胖哥和老胡的面子上,我也不敢轻易接兄弟你这样的新散客啊!”“嗨,那可不是!”严峫一挥手,大大咧咧道:“我也不懂那警察叔叔拿着万把块,养家糊口都费劲,还成天跟我们这些人过不去干啥,这不吃饱了撑着的么?老子开瓶酒就够他们攒半年工资了!”综哥哈哈大笑起来,心说这富二代果然跟自己刚才监控里看到的一样缺心眼。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严峫毫无心机地把自己在胡伟胜那里的拿货地点、价格和成色全一股脑卖了,听得综哥啧啧有声,对富二代的傻缺程度更满意了,主动道:“既然你已经很老胡做了这么多生意,我这里就主动让点利,打个九五折吧。纯度的话你放心,我是老胡的上家,货色肯定不能比他次。”江停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开始不耐烦地左顾右盼。江停也不知审过多少瘾君子了,对毒瘾发作时的种种神态模仿得精妙刻骨,连“内行人”都看不出不对来。综哥本来还想说什么,见状哈哈一笑,顺势道:“行行行,先给你二位试个货。”严峫的心脏微微一提。只见综哥伸开手,红毛已然会意,从夹克内兜里摸出个不透明防水密封袋,拆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副药板。——胶囊?胡伟胜卖给死者冯宇光的假聪明药?严峫呼吸登时屏住,却只见红毛拆开药板,倒出两颗白胶囊——并不是红色的阿得拉!综哥笑呵呵拿了张锡纸:“不是我自夸,我阿综做生意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不像外面那些‘零售商’,没事掺点葡萄糖石灰粉什么的跟你们凑数。来,兄弟在我这试试,保管你心服口服。”严峫眼看着综哥准备分毒品的动作,大脑飞速运转,突然制止:“等等!”综哥动作一顿。包厢里非常安静,墙壁将大部分摇滚乐隔绝在外,强劲的节奏在空气中来回飘荡。几道目光同时投向严峫,胖子的焦虑、红毛的茫然、综哥眼底极其隐蔽的困惑和怀疑全数映在眼底,短短几秒钟突然变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