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怕了?宗杭背一挺,想说两句豪迈的,没找着词。眼前好像又晃着乌洞洞的枪口,被人杀过这种事,要说没阴影,那是不可能的。还真见到丁碛了,就站在饭馆门口等。馆子装修得很有当地特色,门面古色古香,木头大门是双开扇的,檐下扎红绸,垂着大红灯笼。丁碛立在下头,周身都浸了红光,看到摩托车过来,他迎上两步,客气地先跟易飒打招呼:&ldo;好久不见。&rdo;说完了,目光看似不经意地瞥向宗杭。宗杭摘下盔帽。出事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跟丁碛离得这么近、面对面地站着,自己现在这处境,都拜这人所赐,但这张脸上,连他妈一丝歉疚都找不到……宗杭忽然愤怒,拳头下意识攥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易飒咯咯笑起来。她对丁碛说:&ldo;自己杀过的人,又找上门来了,活生生站在你面前,还不是鬼……这种经历,我猜你是独一份,可以去申请世界记录了。&rdo;丁碛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他侧了侧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ldo;干爹在楼上等。&rdo;说完了,转身带路。易飒故意落下几步,拽了拽宗杭,低声问:&ldo;想抽他吗?&rdo;宗杭点头。二楼都是包厢,丁长盛订的最里头的一间,推门进去,只丁长盛一个人,守着一桌刚上来、还热气腾腾的菜。易飒真跟受邀赴宴似的,探头看桌上的菜:&ldo;丁叔,我点的那几道,帮我下单了吗?&rdo;丁长盛说:&ldo;下了,一道道上。&rdo;易飒笑嘻嘻落座,又拉宗杭:&ldo;你站着干什么?坐,敞开吃。&rdo;这一拉,把丁长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上下打量了一回宗杭:&ldo;就是……这个人?死了……又活的?&rdo;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荒诞,胳膊上先泛一层寒意。易飒漫不经心:&ldo;丁叔,这样的人,你见的还少吗?窑厂里那些不都是吗?&rdo;丁长盛猝不及防:&ldo;啊?&rdo;易飒奇道:&ldo;你不知道啊?&rdo;又压低声音:&ldo;当年三江源出了事,你不是去救援来着吗?你以为救回来一堆感染的,其实不是,都是死了……又活了的。&rdo;包厢门响,服务员进来上菜,碗托、清炖豆腐羊肉、水煮龙利鱼。宗杭拿起筷子,夹了几块豆腐、碗托,还拈了块鱼肉。丁长盛目送着服务员出去,再开口时,有点前言不搭后语:&ldo;你是说……这怎么可能呢,再说了,那些人都奇形怪状的,他……他好端端的啊……&rdo;易飒扒了口白饭,说得含糊:&ldo;你以为呢,随时发病,这一路带着他,可把我折腾坏了,哦,对了……&rdo;她拉开包链,把黑皮本拿出来放到转桌上,用力转向丁长盛那边:&ldo;丁玉蝶呢,没为难他吧?&rdo;丁长盛笑得有点尴尬。谁为难谁啊,丁玉蝶简直比专业碰瓷的都厉害,就是上门问个话,外加丁碛手没轻重,搡了他一下,到丁玉蝶嘴里,已经成了&ldo;带人来砸我家,还差点把我打残&rdo;,又扬言&ldo;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大爷,当什么水鬼啊,一点人权都没有,我不干了&rdo;。大爷就是丁海金,惯会护短,再加上心脏搭了桥,人人跟他说话都矮三分,生怕刺激他‐‐这事,少不得要以他丁长盛摆和头酒、向那个妖里妖气的小兔崽子赔礼道歉收场。黑皮本转到跟前,丁长盛作势拿起来看,满目是字,却一句话都看不进去,终于忍不住问她:&ldo;易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do;易飒紧扒了几筷子,终于往椅背上一靠,拿餐巾揩了揩嘴:&ldo;丁叔,你瞒了我们易家不少事儿啊。&rdo;丁长盛没吭声,现在还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贸贸然接话很不明智。&ldo;明说了吧,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上次在鄱阳湖,不是说开金汤延后吗,让我们各归各家,我就下了船,但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不想那么快走,就多待了几天,后来丁玉蝶又找我,说是想去老爷庙探沉船,让我过去帮他搭把手,我就答应了。&rdo;丁长盛嗯了一声。这话没破绽,丁玉蝶醉心沉船,也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丁玉蝶确实是在老爷庙下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