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笑笑,没有说话,显见还是有些情绪。
出岫听在耳中,又迎了淡心与竹影进门,笑问:“前头散了?”
“没,侯爷推说出来醒酒。”竹影回道。
出岫未再做声,低眉将门关上。
而此时,云辞已望见桌案上的一对华丽匕首,眉宇微微一蹙:“这是……”
“这是我送给晗……”
“这是小侯爷私下送您的大婚贺礼。”出岫匆匆打断沈予的话,连忙在云辞身后补充:“小侯爷听说我喉疾痊愈,特地前来探视。一个没忍住,将这双匕首抖露出来,在我面前显摆呢。”
“是吗?”云辞微微侧首问道,却没回头,继而又看向桌对面的沈予。
沈予瞟了出岫一眼,面上才挂了笑:“是啊!先请出岫品鉴一番。”
云辞清冽的目光中跳动着烛火,状若无意地道:“文昌侯府不是送过贺礼了?你倒又费心思做这巧物……不过像是你的风格。”
沈予仍旧勉强噙笑,回道:“心意而已。”
云辞闻言,施手抚上一双匕首的雕纹,拇指逐一划过两颗红绿宝石,终于浮起一丝浅笑:“既如此,却之不恭。”说着已将匕首收入袖中。
若要实话实说,出岫很是喜欢那柄匕首,原还想着是故人所赠,留个纪念,如今却阴差阳错有了这下场……如此一想,心中既不舍又愧疚,反而更坦然了些。
既是沈予想要赠出的定情之物,不要也罢。
云辞也没有长久逗留的意思,收下匕首已开口招呼沈予:“走罢,你若再不救场,我可不行了。”
沈予笑着应承一声,两人并步出了门。
再次走过出岫身前时,云辞的脚步依然稳健。她终于能感到他的一丝不悦。只不知这不悦是来自沈予夜探自己?还是这觥筹交错的场面功夫?亦或者,只是不想与自己说话?
出岫不敢想,更不愿去猜。从始至终,两人今夜的交集,仅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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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向来酒量极佳,可这一晚,他几乎算得上是酩酊大醉,也不知替云辞挡了多少酒。最后还是身为师傅的屈方看不下去,弄了醒酒汤,又差人将他扶去厢房。
云辞唇边始终留着浅笑,一一目送宾客离去。他面上似是漾着醉意,然仔细一看,又是清冽。
知言轩内铺天盖地皆是红色,红的绸帐,红的灯笼,树枝花草无一不是系着红绳,新房的窗户也贴着数个“喜”字,就连门幔亦为百喜图,仿佛能将夜色淬上一层红光,接天而去。
云辞缓步迈入知言轩,直被这眼底的红色耀了双眼。
婚房之内,龙凤红烛正熠熠燃烧。喜娘与丫鬟站成一排,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更衣、灭烛、解红结……待到屋内终于剩下一双新人时,云辞才肯走近床榻之前。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铺了满床,取“早生贵子”之意,可又有谁知,他刚失掉一个孩子?唯有新娘静静端坐在床榻之旁,看似无比温婉娴静,确然是大家闺秀,系出名门。
云辞按捺下心中情绪,执起金挑子挑起新娘盖头,入眼的精致娇颜令他有一瞬的恍惚。这妆容精美的绝色女子是谁?是她吗?她又何曾抹过胭脂?应该不施粉黛才对。
可那一抹娇羞却是如出一辙,清亮双眸盈波动人,唯有眼角一滴泪痣……
“挽之哥哥。”新娘缓缓抬眸,朱唇抿笑,将云辞的思绪唤了回来。眼前这有八分相似的女子,是另一个人。若当真论起来,他认识她更久一些,也更,熟悉一些。
“品言。”他依然习惯唤夏嫣然的小字,低低颔首。
只这一声称呼,足以令夏嫣然的脸色绯红欲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用那双盈盈秋水的瞳眸看他:“挽之哥哥可还记得七年前咱们的赌约?”
“记得。”云辞站在床畔,俯首看她。
“真没想到,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要将这园子改名字,你竟当真了。”夏嫣然抬袖掩唇,含笑道:“我今日才知,这园子已更名为‘知言轩’。”她这句话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似在期待着什么回应。
云辞薄唇紧抿,并无笑意:“愿赌服输,当初既败给你,自然要践诺改名。”他无意在这细枝末节上多作纠缠,转身端起桌案上的合卺酒,递过一杯在夏嫣然手中,无言相邀。
夏嫣然自知其意,素手接过与之交杯对饮,面色更红。
一双龙凤红烛影影绰绰,不知何时已被人吹灭。可今夜,注定有人辗转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