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看这衣裳漂亮,可是满绣着金丝银线,俗气就不说了,穿着还闷人。在屋里坐着这么久,都快见汗了。”嘉陵见丫鬟端上来热气腾腾的茶水不觉微蹙了蹙眉,“你们快点将那用冰湃过的杏仁核桃蜜酪盛一碗过来,那个酸酸甜甜又凉爽,一般人来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蕙如笑了,四下看看:“今儿是你生辰,怎么现在这儿只你我二人?你请的客人们都在哪里呢?”
嘉陵拿了把宫扇呼呼扇着风:“我都让人领着在母亲那里坐着,这儿只等着你一个。”
蕙如站了起来:“这却不敢。”
嘉陵一拉她:“有什么不敢的?我自己的院子,想招待谁还不是由着我自己的意思来?那些女眷平素你也不常见的,见了也没什么话好说。”
蕙如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嘉陵县主虽然年纪小,却不是做主全由喜好完全不动脑子的人。便是交情格外好些,在哪里不能说话?单单儿将自己领到这里来,她定是有什么打算。
“走,这屋子闷气,陪我到后头小花园走走吧。”嘉陵对她眨了眨眼睛,二话不说,上前拖了人便走。
“我的那两个丫头,不拘是哪个,唤一个来陪着吧。”被拖到了门口,蕙如还不忘回头对正笑着行礼的县主大丫鬟绿裳说。
绿裳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要去唤人的意思。
“姐姐连我都信不过吗?我又不会害你。”嘉陵县主见蕙如拽着门,一副死也不肯就范的样子,跺着脚气道,“我院子里到处都是丫鬟,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所有的丫鬟都是县主的奴婢,县主若是有吩咐,她们又岂能不从?
蕙如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啦,你先松手,我慢慢与你说。”嘉陵放软了声音,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小嘴微撅显得很是委屈。
“那你跟我说说,后头小花园里有什么东西在?”见她这副模样,蕙如倒也有些不忍心。县主待她是真心实意的不假,但她与县主的身份毕竟差得远,有些事,县主做了没关系,若她做了,就是毁一辈子的事。
“……”嘉陵果然支吾起来。
蕙如叹了一口气。
“知道县主是想我好,但这里是王府后宅,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好私下去见外男?”
“怎么说是私下,这里到处都是人啊!”嘉陵不服气地说,“我也在,那就不能叫私下去见。”
蕙如摇了摇头:“好意心领,但总要念及家人,不敢逾矩。”她前世已经错过了一次,同样的错误她不想再犯。她虽已不是商贾之女,但官家更加重视体面名声。为了疼爱自己的老祖母,郡主,为了父亲还有杜家幸存的血脉,她实在不能有一步踏错。
宣王世子是那么的尊贵,她不过一个三品官员的庶女,他们之间隔着的鸿沟,并非仅靠着一丝恋慕之情便可跨越。
他娶的可以是郡王的女儿,可以是国公的孙女,或是侯府,伯府的嫡女,绝不可能是她。
这点蕙如心里再明白不过。
李晟对她有兴趣,或许是因没见过她这样的女子觉得有些新奇。他或许动了心思,想让她做他的妾室,并认为这是给她的极大荣光。
但蕙如无法接受。
自己的愚蠢让她在前世含恨而终,她绝不会再让自己再愚蠢一次。李晟或许不像姜珩那样狠毒绝情,但祖母说过——“齐大非偶”。
她与李晟,便是齐大非偶。
嘉陵县主沉下脸来,将四下所有的丫鬟婆子全都赶出院外。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庭院里,鲜嫩欲滴的花草摇曳生姿,院中高大的梧桐舒展着宽大的叶片,在地上投下一片清凉。挂在廊下的鹦鹉突然叫了起来。
“县主吉祥,县主吉祥!”
可是听见的人脸上全没有笑容,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下来,只有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和着风中飘散着的浓郁的花香。
“我听说你在这次选秀的名单子里。”嘉陵县主脸上有一种与年纪不太相衬的成熟,她站在院中,周身是鲜艳的红色。衣裙上的金线反射着阳光,令她整个人笼在一团光晕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姐姐是在想着能嫁给皇子当皇子妃吧。”
她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京里的贵女们都想飞上枝头成凤凰,宣王家世虽然清贵,但其实没什么银钱。你们不是看不上我十七哥,而是嫌弃他没有丰厚的家底。”
蕙如眉头皱蹙。
“有银子就好吗?你看着那些勋贵子弟,除了喝酒赌马,他们还会什么?他们只会趴在女人的身上,靠着父辈攒下来的功绩和银子嘲笑着旁人,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我十七哥人品好,心地干净,比他们强了百倍千倍!不是皇子又有什么关系?最起码他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不去弄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把后宅里折腾得乌烟瘴气!”或许是她情绪过于激动也或许是是因为极度的失望,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