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真的确是猜对了。
那天百日宴,范岂口干,多饮了水,不一会儿,便觉腹内坠胀,寻茅厕解手。
他向仆人问路,那仆人匆匆指了方向,便自顾自地忙活去了。范岂沿着所指之路前行,奈何这谢府宅第恢宏,廊道交错纵横,走着走着,竟迷失了方向,一路向西误打误撞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之地。
此处静谧非常,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好似被刻意从这府邸中单独拎出一般,显得格格不入。
范岂正欲转身折返,却在路过一处荒废已久的池塘时,隐隐听闻一阵清脆悦耳的诵读声。
那声音婉转悠扬,抑扬顿挫。
很是好听。
细细听来,竟是《大学》的篇章。
还出自女子之口。
这声音勾起了范岂的好奇心,他便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拨开枯草杆。
看见了那样一幅画面。
范岂瞧得入了神,之后不慎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块,惊扰了她……
待范岂回去,取出小楼姑娘给他的吃食,置于烛光下端详。
那外包装质地细腻,隐隐透着光泽。
对着烛光,旋动,看见光纹如水波般缓缓流动。
范岂顿时明了,此乃砑花笺。
砑花笺的制作工艺繁复,需历经染色、印花、洒金、描金等诸般工序,而后再经砑光处理,方能使其表面平滑如镜,光泽四溢。
这般复杂精巧的技艺,非得有能工巧匠,且需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与财力。
故而,此物多为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所钟爱,用以书写诗词、信件或是书法作品,以彰显其身份与品味。
寻常百姓家绝不可能消费得起。
范岂出身官宦世家,虽到了他这一代,家道已然中落,不复往昔之盛,然而家中毕竟尚有几分底蕴留存,他自幼耳濡目染,对于这些珍稀之物自然不陌生,平日里也是用得起这砑花笺的。
白日里,小楼姑娘说她是奴仆,他便信了。
如今看来,她分明是骗了他。
奴仆怎会用得起如此金贵的纸张?甚至还随意拿来包裹吃食?
又怎会诵读《大学》,还能提出那三问?
思来想去,范岂猜测,这小楼姑娘大约是谢府的哪位千金小姐罢。
寻真是真不太了解这时代的物价。
这时代的金贵物件,在她眼里也就普普通通。
印花纸,在现代批发买个几百张就几块钱。
哪知道在这里是个奢侈品。
她觉得这纸好看,要了一大沓。
而且看瑞宝的神情,应答得很利落,不见半分为难。
寻真还想,这时代发展得还挺好,印花纸都做得这么精致好看。
范岂这边,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
若小楼姑娘是谢府嫡出的小姐,那自己这家世,只怕高攀不上。
但庶出,尚可一试。
范岂想为自己争取一回。
他生平首次抛却了读书人的矜持,鼓起勇气,主动开口问询。
倘若真能有幸娶得小楼姑娘为妻,范岂身体中的血都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