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暮低垂。
持雪在折兰居里大摆筵席,只是宴请的对象都是些空荡荡的人。上座的是秦家父母二人,侧位是叔叔婶婶以及堂弟,另一侧她独自坐着,却也在身侧摆了一张空凳子。
若易欢没有猜错,该是段无忧。
“哈哈哈哈哈哈……”
持雪似有些疯魔了,举杯对着那轮残月,将杯中美酒一杯又一杯倾洒在地面,正如同每年清明时节潇潇雨下,她在山巅所做那样。
易欢在门外看着她将最后一杯酒洒在自己的座位上……那是对死去的“秦寒英”做的告别。
自改变身份为王爷做事的那一日起,秦寒英就是一抔黄土、一具枯骨,早已经随着白驹过隙而消亡。
如今活在人世间的,是捏造而成的扬州瘦马、京城花魁持雪,一个没有姓没有名,被鸨母从育婴堂捡回去培养的孤女。
她只能站在阴影里,看着“秦寒英”三个字与秦家众人在阳光下生活,干干净净的如同冬日的第一层新雪。
“秦寒英自然是干干净净的,我出生在那年的第一场新雪,寒英寒英,寒英是雪,雪亦是寒英。”
空腹的酒一杯又一杯,持雪终是躺在小院里,任由月光倾洒在周身,好似阿爹阿娘的目光。
“霜儿,你可知我为何在那些浣衣婢女中选了你……”
未等霜儿开口,持雪就解释道。
“那日你同我介绍自己的模样,对名字的自豪,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泪眼婆娑中,持雪看着自己一身紫衣站在茫茫白雪中,捧起一抔新雪,浅浅尝了干净的一口,冰的她眉头皱起。
没有任何味道。
阿娘嗔怪她是笨瓜。
年幼的她却说。
“我想知道阿爹阿娘给我起这个名字的缘由,这才尝了一口。”
“那……你现在可知道了?”
“嗯!因为阿爹阿娘希望我和这新雪一样,心灵永远洁白永远干干净净。”
持雪醉了,霜儿和易欢二人赶忙扶起她将她送回屋内的床榻上,给她擦了擦脸。
睡梦中她呢喃着。
“大仇得报……女儿终于……”
后半句听不清楚。
霜儿代替持雪将易欢送了出门,然后满怀歉意地说道:“姑娘这么多年的心事终于是了了,这样发泄一下也好,您陪着姑娘在外面等了几日的皇榜,早点回去歇息吧。”
易欢牵动了嘴角,道:“见秦家洗刷冤屈,皇榜一落,我心中这块大石头便落地了。”
言语上如此说,可一旦想到幕后主谋仍逍遥法外,心中就燃起熊熊烈火。
不过祝明宵那日同自己说过。
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易欢相信他,也尊重他的一切决定,前提是只要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易欢嘱咐霜儿好生照顾持雪后,回到了祝明宵的院子里。
团团如今长大了些更能闹腾了,咬着易欢的裙摆就要带着她往祝明宵的屋子里走。
易欢纳了闷,往常团团和祝明宵是互相看不惯的,当初团团碍于年岁小身子小,不好与祝明宵正面起冲突,可现在也有四五个月大小,性子愈发皮了。
“你是让我去看看祝明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