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郎中倏然回头,那人手持一盏油灯,站在门前,嘴角噙着笑,傲视一切的姿态。
来人穿着一身官服,头戴一顶朱纱帽,坐在审判官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十分惬意地靠着椅背,眯眼望着方郎中。
“戏判郁成琢。”
方郎中不由后退一步,草木皆兵的他一脚踩到水坑里,都令他心生畏惧。
“能让方郎中记得,本官甚是荣幸。”郁成琢一手捂嘴,故作惊讶状,一手早已握住一把惊堂木。
这把惊堂木是戏判郁成琢随身之物,起名叫“不成器”,每当戏判审犯都会手持此物,一声声惊堂木拍案,惊天动地的声响都像雷霆劈在这帮不成器的犯人身上。
至于戏判二字,更有来头。
郁成琢此人位居四品大理寺少卿官职,他身型并不高大,可断案如神,手段雷霆,故有判官这一名号。
他阴柔的声线似有戏台上旦角的妩媚,性子又有丑角的伶俐狡黠,可偏偏这样一个人以生角的俊美面容,为官几载做着花面正净所做之事。
“听闻方郎中行的端坐的正,今日便是阎罗大殿亲临也无所畏惧。那不知本官这个判官够不够资格审你。”
方郎中浑身僵直,在他凌厉的眼神威压下,机械般点头。
“那么,就得罪了。”
与此同时,有人正乔装打扮避开众人视线,悄悄来到大理寺,与一人接头,相视一笑。
正是祝明宵和冯主事。
冯主事邀他悄悄前往密狱暗室,隔墙听着方郎中究竟会吐出什么话来。
在刑房一声声凄惨的哀嚎声中,冯主事悄悄摸索着暗房和刑房所隔之墙,将其中一块砖挪出一寸,使祝明宵得以从缝隙中观察到刑房内发生的一切。
方郎中此刻已经十分狼狈,在小吏的十鞭下,已经哀嚎不断,心中的防备早已松动。
郁成琢见他还不松口,于是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地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轴,平淡地念着小方公子的生平记事。
出生、私塾、公学,每一任每一科教习师傅,一一在案。
方郎中怒目圆睁,激动地晃着四肢的镣铐。
“方郎中,本官善意劝你早些将事情吐干净了,否则下一个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令郎!”郁成琢紧握着惊堂木“不成器”,将它抵在方郎中的肩膀,一下一下好像敲击着他的心灵。
想起自家儿子,性子内敛含蓄,本就不爱与旁人打交道,若是来这地方走了一遭,恐怕此生都要在阴影中度过。
他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方郎中。”郁成琢耐心等待。
“我……我说。”
方郎中眼中血丝密布,咬牙抬头,又是愤恨又是悲哀。
反观郁成琢,面容冷淡,语气平缓,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官,甩袖回到审判位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手中写着认罪书。
半个时辰后,方郎中在认罪书上按上手印后,因为悲愤交加情绪波动从而晕厥过去。
郁成琢回到桌前,再一次认认真真检查,随后取出印玺在红泥上沾后,清清楚楚地印在认罪书最后。
“王爷,请您别躲在后面了。”
他并未抬头,而是出言提醒。
郁成琢早在祝明宵悄悄潜入暗室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