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以为这番话能让沈昭“幡然醒悟”,然而他却还是固执的不肯松手,哪怕他的手机铃声随时在响起。
离清明节假期已经过了几天,张舒都忍不住为他焦灼,他却还能维持淡定的表情给他当陪护,日夜不离,连他上厕所的时候都在门口守着。张舒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劝他:“回去吧。”
沈昭把切成块的苹果送到他嘴边,“我买两张票?”
突兀的铃声又响了起来,来自沈昭的口袋,他把铃声音量调得很低,但因为病房安静,却还是听得很清楚。沈昭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依旧举着那块刚削好的果肉,定定地看着张舒。
张舒问他:“带我回去,加重你妈妈的病情吗?”
这句话终于让沈昭的表情出现些许裂痕,显然还有些意外他为什么会知道。张舒道:“沈叔叔打电话来的那会,我刚好醒了。”
他那会被弟弟的疯劲吓到了,已经在后悔自己断联的决定是否正确,身体被肏软了,心也软得一塌糊涂,然而那通电话又打醒了他。姜岚玉有先天心脏病,不算特别严重的那种,四十岁之前只要保持身心愉悦,连药物都不需要连续服用。她这个病很受情绪的影响,沈昭上次公然出柜大约刺激了她,她时不时开始心绞痛,本来调理了大半年好一些了,又因为他这次突然离开而犯了病,直接住进了医院。
沈远扬在电话里并没有责怪,只有疲累,“可不可以回来看看你妈妈?她最近状态真的不太好。”
沈昭的回答很直接:“等我先说服他。”
他当时压低了声音,张舒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沈远扬在那边轻轻叹了口气,“你别怪你妈妈,她是为你着想,她自觉亏欠你很多,所以想给你安排一条最顺畅的道路,她不是忘了你并不想要这所谓的平坦,而是怕你未来会后悔。”
通话很快结束,张舒的一颗心却再次变得乱七八糟。
他并非温吞的性子,如果沈家表现的很坏很强势,他反而不会放手,大不了,他让沈家把人再还回来,反正弟弟是他养大的,他已经能工作能赚钱了,十几岁的时候他都没让兄弟俩饿死街头,现在更不会。
可沈家不是,连姜岚玉也并不坏。
她会在自己陷入困境时第一时间带律师过来,会为他辩解他并没有参与敲诈,哪怕收到那样的视频,也没让更多一个人知道,对他说过最严厉的指责,也只是“勾引”。她也许对自己有轻视,但所作所为都算不上坏。
他甚至能理解她,理解她做的一切。
他和沈昭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在他成年后才发生的,或者在解除亲缘关系之后产生的,都能让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偏偏都不是。
他们曾经是在清醒的乱伦,这是不正确的。
沈昭收起了脸上的惊诧,恢复平静,“她已经住进了最好的病房,享受顶级的医疗,我爸爸也是医生,她的情况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张舒看着他:“我不愿意呢?”
“我继续陪着你。”
“嗯,然后呢?书也不读了?”张舒被气笑了,“你这样,对得起曾经挑灯夜战的自己吗?对得起你那堆写空的笔芯,堆成山的试卷吗?”他越说越忍不住,低吼道:“就分开几年不行吗?让时间验证一下我们的感情,我的喜欢能不能持久,你的喜欢到底是不是被引诱,这些问题只要过上几年都会有答案,为什么要执着于现在?”
沈昭将果肉再改小一点,然后等张舒说完之后塞进他的口中,不疾不徐地道:“我不会听你这些借口。”他表情有些冷,“你说的分开几年是断了全部的联系,我找不到你,不知道你住在哪,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工作,不知道你接触什么样的人,甚至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通过了对我的考验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不同意。”
他盯着张舒:“我不知道我妈妈跟你谈话的内容具体是什么,如果你觉得你离开是为了我好,那我就给你看看我到底好不好。”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沈昭这次直接选择了挂断,张舒眼尖地发现来电显示是辅导员三个字,他顿时急了,“学校给你打的电话,你快接啊!”
沈昭不接,还把手机直接关机,然后道:“你离开我,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张舒想去抢他的手机,自然抢了个空,他顿时又急又恼,忍不住道:“姜阿姨给了钱!”
沈昭的表情又僵硬了片刻,“你收了?”
张舒咬了咬牙,“收了。”
不是他收的,却跟他收的无异,因为那群吸血鬼是他的亲戚,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亲戚,尽管他不愿意认。无论是靠着他敲诈的那一百万,还是另外一百万,都让张舒觉得无地自容。钱没放进他的口袋,可却比他亲自拿的更令他羞愧,让他再无底气去面对姜岚玉。
没有金钱的牵扯,姜岚玉就算责怪他,他都能抬起头挺起胸膛,只用一句“弟弟是我养大的”就能反击回去。
那两笔钱,像是无声扇在他脸上的耳光,让他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