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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见到这一景象不舍打扰,等到路跑累了,他被顾御诸逮到挠痒痒时,他才放出些气息让顾御诸发现。路把三个小人交给顾御诸,她小跑向含光,骄傲地展示给他看。
顾御诸跟随含光已三月有余,匿气的法子她早学会了,只是觉得待在他们二人身边很舒服,她有些不想漂泊,便问含光介意否。路很喜欢她,诚实又有趣,虽然习惯很怪,比如警告二人在她睡觉时不得近身,但她是路唯一的朋友。含光表面拿她当前辈,实际上与再照顾一个孩子无异,但有她在他对路的安全更加放心。还有一点,他总能看到她的寂寞与忧愁——在谈及一些事时她空虚的眼睛——她太长寿了,世间似乎无人能指引她,她爱观察,但也极迷茫地活着,她需要指引她的人,这也是顾谖的夙愿。为了故人的期望以及自己莫名的正义感,含光决定留下她。
由于含光单亲爸爸的气质和好脾气好像还有点老气,顾御诸慢慢放下戒心,似乎很喜欢依赖他,这种感觉就像她的师父:温暖可靠。并没有暧昧的感情就是了。
含光看见她期待的眼睛,自然笑着夸奖她。她分别向含光介绍那三个木像:这是小小路,这是奶奶鱼,这是老老师。
“什么老老师?我很老吗?”含光打趣说。
“那改成小老师?”她问,不是认真的。含光轻叹一口气说算了吧。
顾御诸低头看路,又问:“小小路想要哪一个?”
路说要奶奶鱼,顾御诸笑得很开心,把“老老师”给了含光,“奶奶鱼”给了路,自己把“小小路”收了起来然后说:“我要小小路,委屈含光你,只能拿到老老师咯。”
含光一笑:“老老师那么帅,你们可没得抢。”
“刚好你拿着自己欣赏。”只是顾御诸有时毒辣,常堵得含光语塞,但分寸刚好,只是逗人笑的地步。
“如果让阿云去游说六国,苏秦张仪之属定不如你。”
“那当然了。”……
三人默契地不问彼此过往,如萍水相逢却亲如一家。含光常问顾御诸的志向,她总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或许是为顾谖多看几眼这人间,又或许只是无法死去。含光建议她试着寻找一个归宿——百年来她漂泊太久,也该体验归属的滋味。她记下了。后来在咸阳、在鬼谷、在流沙,她确实体会到了灵魂的充盈。可惜这些地方终究敌不过她的寿数,一一消散后,她又重尝当年顾谖离世时的孤寂。但她贪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无论甘苦。
如今她试图寻找更持久的归宿。想过依附盖聂——确有归属感,但卫庄等人身边亦有。况且这岂非成了依附他人而活?以她的寿数,这未免强求。后来她才明白,"归宿"只是含光指引她寻找生命意义的过程。现在她正为寻找归宿而活,这让她欣喜——她终于为自己而活了。
思绪飘回当下,旭日已洒入寝宫。颜路重新蒙上眼罩,去打理宫中杂务——他现在是咸阳宫的下人。她多次劝他不必如此,他却说"入乡随俗",闲来无事。顾御诸明白,他是想用劳作麻痹痛苦,便不再多言,只吩咐其他下人不得生事。
是啊,他表面释然,实则与自己当年如出一辙。她怎忍心剥夺他人逃避痛苦的权利?
她更衣完毕,却见寝宫中央俨然立着一名蒙面的秦国士兵。
不——
罗网——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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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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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御诸虽是困兽,却也受皇帝庇护。至于罗网,只要他们尚未与帝国公开决裂,顾御诸便不将其放在眼里。
在这咸阳宫中,除世子和天子外,其余人等皆需向她行礼,包括那赵高在内。
"你可清楚自己的身份?"她言语间竟透出几分嬴政的威严。虽知是狐假虎威,但与颜路相处的这些时日让她意识到自己过往活得太过窝囊。既然身处此间,她决定"入乡随俗"——尊严暂且不论,先好生利用嬴政赐予的便利,再谋取更多好处。
掩日倒也顺从,单膝跪地行礼时,刻意露出那截当年被顾御诸斩断的残指。见此情形,她心头掠过一丝快意,略带愉悦地问道:"所为何来?"
掩日沉默不语,似在踌躇。顾御诸也不催促,静候其言。等待间,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内力波动——竟是道家人宗的路数。她微微蹙眉,却仍按兵不动。这个发现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农家内战时逍遥子频频显露的无奈、过于巧合的出场时机,以及实力上的微妙吻合,都令她早有怀疑。只是这份猜疑始终深藏心底,连盖聂都未曾告知。即便在醉梦楼交手时明显放水,后来见逍遥子十指完好,她也选择自欺欺人——以那老道的花样,障眼法还不是信手拈来?不过若他今日敢以罗网身份自曝,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