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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转向顾御诸,缓缓地将手里的东西呈现给她。顾御诸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是………”
一把梳子……。一把不算小巧,但很精致的梳子。梳齿笔直,距离均匀整齐,梳腰的弧度也分毫不差,其上甚至还有隐约的云和勿忘草的纹路……这是他亲手刻的吗。
她的脑中隐隐约约冒出些模糊的印象,她却如何都捉不住。可盖聂这样老实的人,应当不会有他心。
顾御诸小心翼翼地接下梳子,那一瞬间她擦到了盖聂手掌上厚实又温暖的茧。剑客大概都会做木工,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剑客,心比雪都要细。
她摩挲着这把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抬头看看盖聂,又低头看看手上的梳子,脑中一片空白。有关于怎么会是梳子,御诸想到前几天刚回来时,她和他说:“头发长了会不会更好编辫子?”墨家小村子里物资都是刚刚好够用,顾御诸来得突然,用品有些短缺,但日常生活足矣,梳子一类对她并不重要。只是她与盖聂并肩行走时要么盯着他的下唇,要么看着他的头发,她常常想起以前为他梳发的时候,他的头发凉凉的,是和自己相对的很浓的黑色,没有一点其他颜色,和他的眼睛很相配。再早一点,她也会为自己的师父梳头,他们的发都是那样柔顺、乌黑。她追忆这些事时的表情被盖聂看到了。
于是他找了快合适的木材……
他本准备单独相处时交给她,就带在了身边。就在刚刚他踌躇着交出去的时候却被天明这小子看见,一语点破,这让他猝不及防。而现在,顾御诸复杂的表现让他更没底了。
“阿云……”阿云,希望你不要嫌弃。这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盖聂,唉…我没看懂。你……”她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盖某只是听阿云最近总说想要一把梳子…。”他极心虚,怕她知道,也怕她不知道。
顾御诸的鼻头有点酸楚感,她湿漉漉地抬头看着盖聂,盖聂见不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是微微垂眸与她相对,想要抬手。
她不断分析这泪的来源,却仍捉不住答案。“自古情深不寿”地默念了数遍,却还是让他温柔的眼睛迷得不知所措。她还仍固执地以为是自己多虑才造成如今窘相,她从未想过,她竟用情至斯。
不想哭,眼泪会把面庞模糊……
“是盖某做错什么了吗。”他问。
错?你的错就是让我遇见你,让我从你身上想起了他,又从他身上找到了你。
“…盖聂、啊……”一颗泪从顾御诸泛红的眼眶中流下。她的声音轻轻地颤着,她似乎觉得这样很丢人,便用手托住了双颊,却发觉手上还有梳子,想着不能让眼泪沾染了它,又放下一只手,只用另一只手边拭泪边掩耳盗铃一般地遮住脸,发现自己的脸好烫好烫。
“阿云……”他呆呆地站着,从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会因此哭泣。纵使他心急如焚,也只能看着她落泪。他自认为自己手艺还算不错,不至于丑到让人哭的地步吧…他握着木剑的手汗津津的…
怎么比天明还难哄呢。
盖聂终于忍不下去,缓缓抬手笨拙地拭去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花。这双手握剑那么稳,在替女人擦泪时却在颤抖,都三十好几了,却还是怕女人一样。
“盖聂…你的手好巧、唔……我都比不上你…”
盖聂手上的茧磨得顾御诸有点辣辣的,但是好像是为了让盖聂继续抚慰她一样,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涌。
“谢谢你…盖聂、我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盖聂以为她是在说梳子。“阿云喜欢便好……”
“对、我好喜欢……你的手巧得和姑娘一样,王先生还不知道我就先知道了、很开心…很伤心。”她说着漫无边际的话。“盖聂,你怎么这么好?…又会做饭、又会做这种小玩意儿,脑子又聪明……”
盖聂都快让她这边哭边真情实感的夸赞弄害臊了,却说不出阻止…。
“哎呀……我不哭了,我都看不清你了、眼睛好酸。哎呀,不能再哭了………”顾御诸忽地抬起头,大大吸了口气,脸上的泪光还没擦净,鼻头还红红的。她理了理刘海,直直地看着盖聂的眼睛。不得不说盖聂又被她转换状态的速度惊得怔了一下。
“你现在还算闲吧?嗯?”
“…是。”
“我为你栉发!”
“诶,阿云——”说着,顾御诸拉起了他的袖子,有些强硬地拽着他往前走,但并不粗鲁。
看着渐远的两人,远远藏着的几个墨家统领都松了口气。
“啧啧啧,这家伙,风流债可真不少!梳子?我看他呀就是喜欢人家云姑娘,这下有好戏咯!”盗跖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