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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安静。”凛真点头,从唇角勾起一抹笑,“我记住了。”
“看来你看不懂情况。”他看着她,语气冷淡,启张的唇瓣像两片淡色的薄樱,“伤痕累累的外来人,你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为什么还有闲心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话?”
“因为你不肯给我让路。”她说。
他也笑了一下,脸庞稚嫩,然而眉眼间已有几分冷锐的锋芒,依稀能窥见日后那清冷美丽的雏形,云雀恭弥说:“只有别人给我让路的份。”
“哦,”她再一次点头,“我记住了。”
她绕开了他。这一次云雀恭弥毫无动作,仍然没有为她让路,只是站在原地。但她毕竟已经绕开了他,他站在原地,就相当于她的前路顺畅无阻。
她已经脱力,因此走得不算太快,即便如此,女孩儿小小的背影还是很快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云雀恭弥静默地凝望她的背影,又或者说,他只是在单纯地凝望远方。
或许他早已习惯于目送她的背影。从这一刻开始。
凛真自力更生,用超能力搞定了住所,联系上物业和社区,让这处寂静已久的房产重新变成能住人的地方;她甚至还找了幼稚园,用母亲留下的钱交了学费。那真是一笔巨额的遗产,足够她大手大脚地挥霍到成年以后。
如果不是遗产就好了。如果妈妈爸爸还活着就好了。如果她们还在一起就好了。
然而,后悔是无用的情绪。
凛真花了一段时间收拾好这一切,等到入学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她的同班同学正是云雀恭弥。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在内心腹诽,管他叫难搞的漂亮男孩儿。
老师向全班介绍新同学,难搞的漂亮男孩儿就在底下静静地看着她。他简直自成一派——她的意思是,他就像是有一片独属于自己的空间,无人敢靠近他,在他周围形成了真空地带。
凛真多么受欢迎,来到幼稚园的第一天就被孩子们热情地团团围住,她问起云雀恭弥,她们就纷纷噤声,面面相觑一会儿才说,云雀同学不喜欢“群聚”,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群聚是什么意思?”她问。
云雀恭弥凉凉地道:“一群草食动物吵闹地围在一起,就像你现在这样。”
孩子们像鸟兽般四散。
不知何时他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他站着,居高临下,眉睫低垂,而她坐在小板凳上仰视他,她本应客观地认识到这种高度差,但奇异的是那一瞬间,她竟错觉她们是平等的——同类。
同类?
云雀恭弥意味深长地说:“和草食动物待久了,说不定会忘记自己是猛兽。”
凛真盯着他,不说话,心中并没有想什么高深的哲学问题,事实上她只是在想,他真的好难搞,但也真的好漂亮。
叽里咕噜说啥呢?听不清啊,脸好漂亮。
难搞的漂亮男孩儿还在叽里咕噜,他说的是什么?草……?
什么草食动物,什么猛兽的,凛真问了他一个哲学问题:“那你认为你是草食动物还是肉食动物呢?”
他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好像在问她,你在问什么蠢问题。云雀恭弥说:“我是人。”
“……”凛真不禁扶额苦笑。
难搞的漂亮人类男孩儿。画重点,人类。
她曾形容说这是孽缘,到最后又改口说是命中注定。她们莫名其妙地走到一起,从幼稚园小班到大班,从小学到国中,或将持续永久,直到走完一生。
凛真眼睛亮晶晶地问:“恭弥恭弥,再讲一次你从人群中选中我的故事吧?”
“我没有选中你。”但云雀说,而凛真只当他是口是心非。
就让她这样一直错误地认知下去吧。
不是他选中了她,而是古贺凛真选中了云雀恭弥。她疲倦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野蛮地闯进他的世界,她开了个坏头,让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她,让他无法无视她,让他下意识地注视她。
鲜活的,生机勃勃的,与众不同的,独一无二的。
她总是站在阳光底下,沐浴在璀璨夺目的天光中,眼睛亮晶晶地回头看他。而那太阳又是何其不忠,滚烫的热度总是过分刺眼,直照得人脸庞浮红*。
总是微笑的凛真,被阳光笼罩的凛真,睁开眼时率先闯入视野的凛真,闭上眼之前最后出现在白日世界中的凛真,一成不变的生活和一成不变的凛真,永远和他紧密相连的凛真。
……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回过神来时,她们已经密不可分了。
她总是犯错。把他当成无害的朋友,对他毫不设防;把他当成脆弱的玻璃,需要百般呵护。她以为爱源于习惯,以为自己只是习惯了身边有他,习惯爱他,甚至以为他的爱也只是因为可笑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