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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晗出身藩属小国,原本不过是个七品武官,如今却执掌大夏王朝的情报中枢。这等事,堪称大夏开国二百年来头一遭。
一时间,御史台的奏疏如雪片般纷纷飞落御案。六部堂官在值房里急得团团转,甚至摔碎了茶盏。
更让人忧心忡忡的是,将皇帝的安危交付给一个有着异邦血脉之人,任谁都能察觉到,此事暗藏风险,这就如同有一把利剑,高悬在九重宫阙之上。
谢晗尤其不解,为何他总有一种李屿淮已经掌控了整个夏国朝廷的感觉?难道所有人都认不出他是假太子?真太子又去了哪儿?
“查抄三皇子府,当由谢卿全权督办。”李屿淮随即又传来太子令。
谢晗领了差事,带领八百锦衣卫将枫华苑团团围住。准备大干一场的他却惊奇地发现,李枫平日里豢养的那些本应忠心护主的死士,竟无一人现身,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搜查开始,红木箱笼被一一打开,从里面翻出的密信堆积如山,数量多得惊人。
谢晗走上前,随手翻开最上面的那一封。只见信纸上,李枫与北戎南部落王庭往来的字迹清晰可见,他敏锐地发现,这墨色是刚刚写下的,还透着新鲜。
饶是他从未抄过夏国皇子的家,也知道,这哪里是李枫的手笔,分明是李屿淮的手下模仿他人字迹,栽赃嫁祸。
东宫又召见了。
夜风吹拂,东宫的琉璃瓦叮咚作响。
谢晗紧紧盯着御案前的李屿淮,他正在研磨,今日他身着玄色蟒袍,暗纹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如血色般的光泽。他手上的玉扳指轻轻叩在案上,那清脆的声响,竟盖过了殿外北风的呼啸声。
“谢指挥使还不谢恩?”李屿淮放下朱笔,“父皇可是应允了你御前佩刀的殊荣。”
李屿淮明知谢晗并不忠于他,滔天权柄却仍尽数相托。
谢晗愈发看不清那人的棋路。就像现在,李屿淮明明是笑着,可谢晗却不由自主,想起昨夜诏狱里,那被剥了半身人皮的死囚。
御前侍卫夜巡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悠悠传来。谢晗曾亲眼目睹,这位“太子”,用这双手,捏碎了陈源的喉骨。
此刻,那染过鲜血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他腰间的银鱼袋,“缇帅在怀疑什么?”
李屿淮突然欺身而上,将谢晗困在几案与自己的阴影之间。
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擦过锦衣卫指挥使的喉结,吐息温热,灼着对方耳垂上细小的绒毛,“是怀疑孤这东宫之位,还是……”尾音猛地压进谢晗的耳道,令谢晗不禁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在找真正的储君?”
谢晗的后腰抵着案角,被硌得生疼。他紧盯着近在咫尺的笑颜,突然抬手,扣住了李屿淮的腕脉:“殿下自己承认过,你不是太子李松。”
李屿淮低笑出声,“谢大人总在孤的罪证上,格外敏锐。”说着,他突然叼住了谢晗的耳垂,就在血腥气即将漫开之时,松了口,又道:“可若孤说,以前在弥勒国带发修行的那个松月,才是替身呢?”
铜灯台上,烛火猛地爆出一串火星,光影摇曳间,李屿淮的舌尖轻轻碾过谢晗耳后那枚细小的红痣。
“倘若松月才是替身,”谢晗的声音带着一丝锐利,反手便拽住了李屿淮的腰带,“你又何必自导自演那出落入陈源手中的戏码,还千方百计地想要杀他?而且,你自己亲口承认过,你并非太子李松。”
李屿淮猛地攥住谢晗的手腕,狠狠按在木案之上。紧接着,他屈膝顶向谢晗的腿间,语调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听闻锦衣卫最是擅长勘验,谢大人不妨再仔细验验我。”说着,他缓缓解开层层金织衣物,“再试试……这里?”
谢晗面色一沉,钳住对方的下颌正欲逼问,可那探入自己衣襟的手却让他气息瞬间紊乱,身体也不由得微微一颤。
这一夜,春宵度了几重。
第二日,吴远来报,谢晗荣升的筵席,已准备妥当。
“谢大人,恭喜恭喜啊。”
谢晗升职的庆功宴会上,不停有官员向谢晗道喜。他们都知道谢晗是得了太子爷欢心的大红人,自然要上赶着巴结。
谢晗含笑接过同僚敬酒,亲和友善。
“诸位可知乾王萧辞?”谢晗装作一副醉态,在借着搀扶礼部侍郎的瞬间,低声发问。
老侍郎的手猛地一抖,酒液泼洒在谢晗的袖口。
他那双浑浊的眼珠骤然缩紧,像被烙铁烫到一般,后退了半步,说道:“谢大人怕是记岔了,我朝从未有过这个王爵。”说完,竟不顾仪态,踉跄着躲进了人群之中。
“王兄可曾听过……”谢晗转而面向正与舞姬调笑着的兵部主事,话还没说完,对方的脸色就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