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心怀对姜雪宁不该有的情愫,是为不伦。
作为一名刑部的官吏,他隐藏了罪证,是为不忠。
他本应孝顺母亲,却成了她的祸根,连送终都做不到,是为不孝。
他自已都厌恶这样的自已,活在世上不过如行尸走肉,似乎只有用死亡来洗刷罪孽。
命运施以厚恩,让他有了重生的机缘。
如今,他能够孝顺母亲,可以恪守法度,做一位清廉的好官,但——
“覆水难收。”张遮语调平静而冷清,“若姜姑娘以为,弥补就能挽回,就能让那些受到伤害的人——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生命重新开始,那便太过天真了。”
“伤已筑成,无法弥补。就像你的手。”张遮轻轻指向她的手掌。
“终有一日,烫伤的红痕会淡去,宛若未曾受损。但已烫伤之事、你当下感受到的痛楚,就真的没有发生过吗?”
姜雪宁凝视着张遮,她的嘴唇微启,想辩解些什么,却发现又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前世,她陷张遮不义是事实,间接导致张母的死亡也是事实……
只因如今的悲剧还未造成,就能当前世也未发生过一样吗?
张遮前世因自已而遭受的痛苦,真的可以用此生的弥补来消解吗?
她看着眼前人,不禁有些恍惚起来:就真的,无法弥补吗?
另一边的方府,方妙刚写了封信,差人送入宫中交予沈芷衣,言家中突发状况,请求暂缓入宫伴读之事。
晚秋便从外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姑娘!不好啦,张夫人……她去了衙门击鼓!”
“什么!”方妙猛地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去。
衙门前,蒋氏又一次被官差冷漠地拒之门外。
她凄然地望着那沉沉的黑门,上面悬挂的“明镜高悬”牌匾,在此刻反倒透出几分讽刺。
她多次在官差面前哀声恳求:“我儿冤枉,他怎会和逆党有任何勾连!”
“你说他是冤就是冤吗?此乃圣上下旨!岂容你一妇人置喙!”官差冷漠断然。
蒋氏无力地坐倒在衙门前,心中涌上历年哀愁。
她想到了自已的夫君,昔日同样含冤蒙难,申诉无门。
直到张遮中了吏考,遇到顾春芳,才雪了这冤案。
如今,便连自已唯一的孩子也蒙冤入狱。
她一个妇道人家,只有此办法,也唯有此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