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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都让葛明薇险些忘记了,有些让人难过的事从未消失,它存在着,在某一天终会降临。
这一天,葛明薇值夜班,庄南星在电话里嘱咐了一大堆话,葛明薇一直点头应着“好好好”,刚要挂庄南星的电话,中班护士就走过来,明显是要和她交接什么事情,葛明薇顺手把手机放在白大褂兜里,没注意到屏幕上庄南星的名字始终亮着,电话没有挂断。
护士交给她一份病例,并重点说明了,“这个叫乔怡的女孩子今年十三岁,今天上午从桥上跳下来刚好遇上水上救援队在演习把她给救下,全身四处骨折及多处软组织挫伤,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她的心理问题,她意志十分消沉。”
葛明薇问及原因,护士叹了口气,“说是从小父母离异,被她妈一直管着,实在受不了和她妈起了争执,被她妈扇了一巴掌,一时冲动就出门跳桥了。”
“我来之前,她妈一直在骂她,我们几个护士把她劝住了,乔怡的爸爸在赶来的路上,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到了。”
葛明薇垂眸,眼神晦暗不明,食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敲了两下,虎口神肌肉经质的痉挛抽搐了两下,葛明薇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插着的两支笔,沉沉的说,“我去看看*她。”
走到乔怡的病房外,乔怡的妈妈拉着一个护士的手,一边哭一边骂,“我省吃俭用给她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上最好的补习班,结果你知道这个小白眼狼她说什么嘛?她居然说她恨我!你评评理,她这说的是人话吗?”
葛明薇看着女人涕泗横流的脸,莫名和脑海中的另一个人重合了,耳边一阵耳鸣,脚步不稳朝后退了一步。
被乔怡妈妈拉着的护士看到了葛明薇,有些无奈的皱了皱脸,指了指正在抹眼泪的乔怡妈妈,又指了指病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葛明薇按理来说应该是要上前去询问并安抚家属,但此刻的她心里心里十分厌烦,越过她们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雪白的病床上,乔怡正吊着水,身上连接着监护仪器的线,雪白的病床,雪白的脸,明显痛极了,却咬着牙,不肯痛呼出声,只偶尔从喉间溢出一丝呜咽,模样可怜极了。
床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中等身材,国字脸,黑色的外套,坐在床边看着女儿,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葛明薇主动开口,“我是她的医生,来了解一下她的情况,有些话不方便你听,麻烦请你出去。”
葛明薇这话说得生硬且毫不客气,按理来说作为一个父亲,面对女儿这种情况,医生又是这种态度,应该会有点生气。
但乔怡爸爸闻言只是点头说了声好,转身出去,肩头一松,像是卸下了什么责任一般。
葛明薇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做下判断——
一个长久缺失的父亲角色。
葛明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乔怡眼角湿润的泪痕,床边柜子上有纸巾,葛明薇抽出一张,轻轻在乔怡眼角印了印,乔怡慢半拍的别过脸,紧闭着眼不看她。
葛明薇自顾自的介绍道,“我叫葛明薇,葛根的葛,明天的明,蔷薇的薇,今年马上要过二十七岁生日了,比你大差不多十四岁,你可以叫我阿姨,当然了,我更希望你叫我姐姐。”
乔怡不理解她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闭着眼不理她,没想到葛明薇的下一句话却让乔怡猛的睁开眼。
她听到葛明薇说,“……我曾经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想过去死的。”
乔怡睁大眼,把脸侧向葛明薇这边,喉咙沙哑,“你……说……什……么……”
乔怡盖在被子下的手想拿出来,葛明薇看到了,轻轻掀开被子,露出夹着指夹式血氧仪的手。
葛明薇微凉的手轻轻的握住乔怡的手,拿到被子外,再细心的帮她掖好被角。
“你不要说话,有疑惑就用力握一下我的手,回答问题的时候呢,眨一下眼是对,眨两下眼是错。”
乔怡:“……好。”
乔怡意识到不对,眨了一下眼。
葛明薇柔柔的笑了一下,“乖孩子。”
乔怡也跟着浅浅勾了一下嘴角。
葛明薇的嗓音低沉温柔,像讲故事一般将结痂的伤疤撕开,露出血淋淋的内里,妄图以自己的经历试着拯救另一个拥有相似伤口的女孩子。
“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你不用这么惊讶,我可不是为了安慰你特意编个故事来骗你。”
“我还有个弟弟,我爸妈离婚的时候,爸爸带走了弟弟,妈妈留下了我,你以为她是主动留下我的吗?不,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了,谁也不想要我,只是爸爸对妈妈说,反正儿子不会给你的,女儿你爱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