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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事的当事人,在收到于乔那条信息之后,找了个借口便去?了山城。
灵堂就摆在她家楼下的空地,支了一个棚子,围着许多花圈,旁边拉白绸孝幛。中间一副冰棺,上方挂一黑白画像,挽联挂在两侧,千古的横幅立在上头?。
来吊唁的人不少?,送了礼之后哭一场,然后转到一旁开始打麻将。早就听说过?,这边的人会在灵堂守夜时打麻将,现在真看到,觉得荒诞得可笑。
所以他给于乔打电话?时,不禁玩笑道:“你们这边儿真有意?思,还披麻戴孝地打麻将。”
一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说:“我?到了,你出来一下。”
他当然不会直接去?灵堂。
不一会儿,于乔出来,上了他的车,开到一个偏僻地方。
她的眼?圈很红,嘴唇泛白,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是有事吗?”
“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一放,我?有点担心你,就过?来了。”池晏舟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别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于乔实在没心思去?理?会他的玩笑,挥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就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又听他问道:“外婆多大年纪?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一边问,一边将她的袖子拉过?来,整理?好?,“这个大的人了,还用衣服擦眼?泪啊。”
于乔抽泣道:“她才满的七十?岁,前阵子查出胰腺癌,我?以为起码还有一段时间,春节就想多陪陪她……只知道她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这才听他们说,今年还去?做了结石手术,我?竟然都不知道……”
她小时候在外婆家住过?好?几年,仍记得幼时靠在外婆怀中,听她讲月宫里嫦娥的故事。
后来上了学,便是寒暑假时再去?看望。再后来毕业工作恋爱,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只是偶尔打一个电话?了。
哪知道,外婆就走了。
思及此处,于乔哭得说不出话?来。
池晏舟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走得快其实也不是太坏的事,至少?没有被病痛折磨太多。”
于乔说:“你说得是很简单。”
其实一早便知道他感情凉薄,对于生死看得很淡,可于乔此刻实在不想听这些。只觉得他的话?像锥子似的,刺得心里好?痛。想起前几天?外婆老是念叨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家,还没见过?面,如今就天?人两隔了。她伏在车窗边,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心里其实是有些怨他的。
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下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池晏舟无奈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揽至怀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一下接着一下。
他像是在安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耐心地哄道:“我?只是让你想开一些。”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箍得她很紧,紧到心都痛了。
“他们也是这么说,可是我?接受不了……前几天?她还给我?发了压岁钱,还说年后跟我?去?北京玩,看看新店怎么样……”
一时之间,于乔再也说不下去?,只觉得鼻腔酸得发痛,便任由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池晏舟想尽办法逗她,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说:“你还有压岁钱啊,你看我?早就没了。”
“也给了你一个,我?放家里了,没拿出来。”于乔从他的怀中抬眸。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珠漆黑,让池晏舟恍然想起老宅中那个养鱼的石缸,缸底的圆圆小石子,有一圈一圈的螺旋形花纹,浸在水底,上面点点浮光。
池晏舟低笑了下,靠近去?蹭她的额头?,问:“那我?是不是该去?敬一柱香?”
于乔怔愣,问:“以什么身份?”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还不想见她的亲人,所以在邀他视频时,也果断回?绝了。也不是不知道,他让拿回?家的礼物,都是他秘书?随意?准备的,也许只是一个礼节。
可是他却突发奇想地问了。
现在就沦落到她纠结,若是面对亲戚们七嘴八舌的提问,她不知该如何介绍。
车窗玻璃上照着他的影子,黑色的大衣衬得他身形俊朗,而?不远处的简易灵堂是由塑料棚子搭成的,与他格格不入。
她突然庆幸,当时他没有同意?开视频。
池晏舟似乎看透她的想法,侧着头?去?看她,好?脾气地笑笑,说什么身份都行,只要随她方便,他得了外婆的压岁钱,怎么也该去?敬一柱香。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于乔心里发酸,将头?抵在他的肩头?,说:“那晚一点去?吧。”